弥师,弦池上仙座下的大弟子,骄傲伶俐,聪慧过人,一个生起气来都好看得要命的年轻神仙,就如同高悬于雪夜的一轮银月,被他的光华映着,即使封了凡念,我心底仅存的龌龊歹念,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但更要命的是,听闻他手段狠辣,专杀妖魔,像我这样的魔头,他杀了不知有多少,要是得罪了他,我恐怕连诛仙台都不用上,当即就能灰飞烟灭了……因此我对他多少有点敬畏在里头,好在我如今面瘫,他也什么都瞧不出来。
只是那句“老相识”委实沉重,砸得我不禁抖了抖。
弦池上仙常年不在,他倒是常替他师父来天庭走动,偶尔来月和仙府吃酒,与我打过几回照面,我看见除魔的神仙会浑身不自在,也就下意识避开他,老相识这称呼,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弥师道:“罢了,既然仙君偏要与我生分,那在下送完寿礼便告辞。”
……什么生分不生分的,咱俩本来也不熟。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丝毫没有遗憾,不过成心捉弄我,我道:“家师与仙使许久不见,一早备下了好酒,此刻正在等候。”顿了顿,又添一句:“小仙生来便是一张凉薄的脸,还望仙使莫怪。”
弥师瞥我一眼,牵起嘴角道:“这话听着倒与仙君不相衬了。仙君七情六欲被封一事,在下不是不知,方才一时兴起出言戏弄,仙君莫要当真。”
真够闲的。
我本想打趣两句,又转念作罢,道:“自然不会。”
弥师这人,也算开得起玩笑,只不过脾性古怪,指不定哪句不经意的话就能招惹了他。同为天庭仙僚,其他人虽不至于被他捆成粽子,丢下北天门去,但我这魔头出身的假神仙……
挑断手脚灵脉,捅上二十来剑,再把我丢进畜牲道这种事,他大约真干得出来。
今日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去赴了瑶池宴,天庭一片清寂,本想着路上还能有青鸾供我欣赏,谁知竟被弥师收在衣袖里,我顿感无趣,往仙府的路似乎也远了些许。
一路上,我走前,他随后,只有沉默。
途经一方天池,已是离仙府不远,我看池中荷花开得正好,三两朵一簇,擎于水面,粼粼水波上是蜿蜒的浮廊,仙气缭绕。
既是王母生辰,我这平日不讲究的,偶尔也仙性一些,顺便当抄个近道,于是踏上浮廊。
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笑。
我回过头,不理解弥师为何发笑,他倒也不掩饰,笑盈盈道:“以前竟没发现,仙君的兵器不错,看着不像是天庭之物?”
我一摸后腰,是那把随身的钩刀。常用的佩刀今日没带,怕冲撞了王母寿宴。
我看他感兴趣,便卸下钩刀与他看,道:“这是小仙当年砍柴用的钩刀,如今用来护身。”
弥师接过,挑眉道:“……倒是别出心裁。想来,仙僚们担忧的应该不是仙君有朝一日会用这把砍柴刀力战天庭吧?你若哪日造反,可别忘了请在下来看戏。”
我诚惶诚恐道:“仙使玩笑了,看家护院也是小仙的差事。今日王母寿宴,钩刀不显眼。”
檀桑喜静,月仙台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仙童,甚至连看门的天兵都不设,平日来走动的也就那两三个神仙,我的兵器毫无用武之地,随我上天后只能放屋里吃灰,不如巡逻时佩上晒一晒。
弥师笑我的差事杂,拔出刀来细看,忽然他眸色凝住,随即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道:“‘枯木莫生辛夷花’,看来仙君当年在凡间过得还风流。”
说着,他盯着刀身上的字看了好一会,把刀还给了我,道:“想是把有故事的刀,怪不得仙君要带上天来。”
我接过,心中颇为无奈,只道:“小仙身份低微,置办不了法器,拿它应个急罢了……我在天庭本就如履薄冰,不敢再担一条思凡的罪名。”
钩刀是别人送的,原叫夺命,我起的,因为我在凡界用它夺了不少人命,上天后我给改了个名,叫鸿运,盼个好兆头。
但刀身上刻的这句话究竟怎么来的,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是突然有天就有的,我那时还莫名其妙,觉得这句话不知所云,也不知是谁的恶作剧,但时间长了也就不在意了,上天后更是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面前的人笑了一声,我却听出冷笑的意味,他道:“既要看家护院,怎能没个称心的法宝,在下那里多的是好玩意,改日送些来供仙君挑选?”
我摸不清他脾性,又不想承他人情,婉言拒绝。弥师虽然笑得客气,但好像没了兴致,我将鸿运挂回后腰,引着他穿过浮廊,往仙府去了。
等到时,瞧见前堂支了个小圆台,台上备好了棋盘和几坛新启的醉月,檀桑正一人坐在桌前小酌。
平日里冷清惯了,每回府上来客人,师父都得祭出自酿的酒,来客他越欣赏,酒坛子越多。往日弥师偶来走动,师父大多备六坛,今日想来弥师护送青鸾后还有其他公务,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