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此人,早年间先是在高崇和容炫等人之中故作忠义地隐忍了多年,进而又能在容炫身亡兄弟们分崩离析之后,虚情假意地将霓光宫罗浮梦给哄骗成了未婚妻,最后还能忍辱负重曲意奉承使得位高权重的浙西观察使都将女儿下嫁给他,其心性之狠毒狡诈实非常人所能及。于是在蝎王脱口而出的质问之后,赵敬也仅仅因为罗浮梦的名字而愣了一愣,继而马上便觉察出眼前的情况对自己有些不利,同时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应对方法。
赵敬看着蝎王渐渐变得阴冷暗沉的神色,并没有马上给他一个回应,而是顺着自己刚才的愣怔,让脸上的僵硬慢慢过渡成一种怀念、悔恨、伤感交织的复杂神情。
如此沉默了一会儿,赵敬才好似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略显萎顿地问蝎王:“蝎儿,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蝎王一顿,并没有将喜丧鬼和颜姝说出来:“是于邱峰派人传话给我的。”他又看向赵敬,问道:“义父,你是在骗我吗?什么是‘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呵,于邱峰。”赵敬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又作出怀念的样子,似乎是在回忆过往,实则满口谎言地又给蝎王编了一个故事:“我与喜丧鬼罗浮梦,曾经确实相爱过。那时她是霓光宫的少宫主,而我只不过是赵家旁支的一个穷小子,她的家人根本不同意我们两个的事情,为了在一起,我们真的携手做了很多努力。”
“你们既然曾经相爱过,那你为什么辜负她?”蝎王看着赵敬脸上浮现的悲痛之色,心里对赵敬本就不太多的怀疑又开始动摇了。
“这些都是因为李瑶那个毒妇!”赵敬悲愤道,“你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吗?就在我和浮梦即将喜结连理之际,那个毒妇用我曾参与偷盗秘籍建立武库的事情来威胁我跟她走!此事若出,连累的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兄弟们,于是我只能妥协。所以后来……”
赵敬停了嘴,一副因不堪悲痛自责而不忍再说下去的样子。蝎王则愣愣地地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些心疼:“所以后来大婚之日,罗浮梦才会发疯入魔,血洗霓光宫。”
“是的。”赵敬点点头,“后来我悄悄地找到了已经疯魔的浮梦,将她送往神医谷治疗修养。而我也是因为当时要制服发疯的她,而被她伤了根骨,武功从此再难有所长进。”
赵敬看着慢慢在自己脚边蹲下的蝎王,蝎王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怀疑和被背叛的愤怒,恢复了往常那种恭顺而又亲昵信赖的样子。他伸手抚上蝎王的头,满目慈爱:“这些事情我本来是想带进坟墓里去的,但是既然你想知道,我今天就告诉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一直都瞒着你。”赵敬知道于邱峰告诉蝎王这些事就是为了离间他们,于是打算再与蝎王分享一个秘密以谋取他更进一步的信任,“李瑶也是我杀的。”
因为有了先前的铺垫,所以蝎王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更多的惊讶,他只是轻轻蹙眉,更加心疼地看向赵敬。
“现在的赵敬已经是个可以手刃发妻、残害兄弟、祸乱江湖的恶人。世人皆负我,我必负世人。可唯独对你,蝎儿,我心里的最后一分善意、一分亲情都留给了你。”
适当的示弱,分享过往的不堪,表明旁人皆虚幻而你是唯一,再加上赵敬眼角落下的那一滴泪,蝎王被哄得满心满眼只剩下对他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责怪,只能连连向赵敬道歉,并表示再不怀疑他的真心。
自蝎王来给罗浮梦解孟婆汤那日之后,颜姝就发现自己每日的饭食中都没有了那一剂药人蛊。在这之后一连几天蝎王都没有再来过她们三人所住的小院,偶有一次颜姝在院门口见他经过,脸上依然是常见的冷厉而干练,一扫与自己夜谈时的迷惘,颜姝便认为大约是蝎王心情不错,加之自己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抗的意图,才给自己停了药。
然而蝎王的“心情不错”也就持续了七天不到,在罗浮梦解开孟婆汤醒来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醒来后的罗浮梦讲述了一个和赵敬口中全然相反的故事:是赵敬为了往上爬欺骗了两个女人,最后还与人勾结血洗了霓光宫!面对蝎王的质疑,她甚至还说出了赵敬会留下自己害死的每一个人的一样东西作为信物这样连蝎王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一切都让蝎王原本已经落定的心再次动摇起来。
直到蝎王走出罗浮梦的房间之时,右手还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口处。在那里,正被他妥帖保管着的,是被罗浮梦猜出来的赵敬交给他以表信任的信物——赵敬的那块琉璃甲。
因为说完话后柳千巧便服侍身体还虚弱着的罗浮梦再次休息了,所以颜姝也跟在蝎王身后一道走了出来。此时她也沉默地思考着什么,一言不发。
听完罗浮梦的话后,颜姝首先想到,这一桩久远的隐秘的往事果然同自己猜测的相去不远,她的信息库又能多记录下一则江湖秘事了。
而后颜姝又在心里暗暗地打起了赵敬收集的那些个信物的主意:这些信物于赵敬来说,不仅是成功的纪念品,毫无疑问也是他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