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外面的四方庭院,种着一棵硕大的梅花树。它枝茂花繁,在青苔地上盘根错节地傲立着。
雪变小了,寒风呼啸而过,花瓣随着枝头的积雪簌簌飘落,一行人正站在廊下道别,空气里都是幽冷清雅的梅花香。
梁舒亲昵地挽起孙清蓉的手臂,说要送她到大门口。
孙清蓉离开前扭头回看一眼,隔着夜色茫茫,隔着廊柱、梅枝与落花,瞥见俊逸贵雅的人,正低着头,神态认真地给面前的姑娘系一件厚实考究的狐毛斗篷。
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与不甘,孙清蓉暗自握拳,心道为时尚早,一切还未有定数。
狐毛斗篷长至脚踝,只露出一张宛如白玉的脸,映着身侧的庭院梅树,她仿佛就是从小在这间宅院里长大的姑娘一样。
那件弄脏的白色羽绒服,在饭间已经被人送去专业的干洗店,这件狐毛斗篷是他让李姨给她收拾衣物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的。
他一个月前找手工裁缝特意定制的狐毛斗篷,正好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因为前两天才送到,所以徐涟涟都没来得及注意衣帽间多了一件斗篷,这会她正用手掌托起一小部分青绸面料细看。
温润的灯光下,青绸上流动着细微的光泽,缠枝莲暗纹若隐若现,瞧着十分雅致。
霍老夫人看了眼低头细细欣赏斗篷细节的人,对着霍之邈说:“瞧着是和这间宅子有缘,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缘分能持续多久。”
霍之邈的目光从徐涟涟挪到霍老夫人身上,随之再看向庭院的那株梅花树,“花会开多久,就有多久。”
庭院里那株梅花树,从宅院建成起就一直在,距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跨越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梅花的花期至少三个月,可只要梅树一直在,花就会一直开。
霍老夫人也看向那株开得正好的梅花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叹然地笑了下,转身抬步离开。
霍之邈望着霍老夫人的背影,说了声:“奶奶晚安。”
他们刚才聊什么,徐涟涟完全没注意听。
直到这声“晚安”,她才抬起头,就见吴管家提着一盏暖光灯走在前面,为身后的霍老夫人照亮脚下的路。二人渐行渐远。
她侧头去看霍之邈。
“回去了。”他伸手揽过她的腰,手臂施力推着她一齐转过身。
转动间,斗篷被风掀起一角,地面的花瓣跟着翻滚起来。
他说回去,她便以为是回长熙公馆,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走动时,光影移动明暗交织,人影时重合时分离。
四下无人,夜色寂静。
走了半晌,都没有见到大门的一角,反而有种越往里进的感觉。
她警惕地问:“不是回去吗?”
“嗯。”
“那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到大门口?”
“你以为回哪?”霍之邈的语调里带着一点笑腔。
徐涟涟倏地瞪大眼睛,压抑许久的脾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立刻甩开他的手,“我要回去!”说罢提起斗篷,转身就要走。
他回过身,轻而易举地将人圈进怀里。
她的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也被按着,推拒不得,只好骂道:“混蛋你放开我!”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闷声地笑着,明明没喝酒,也像是醉了一样。
“就不放。”他说。
那时候她并没有去细究他说这三个字的深意,只觉得满腔怒火要发泄,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你想享齐人之福,多的是人选,别来祸害我。”她的语气恶狠狠的。
和他预估的大差不差,她是时候要发脾气了。
“你这是诬陷。”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又问道:“你那袖子真是自己不小心弄脏的?”
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这一晚上问了三遍。
原先酝酿好的怒火偃旗息鼓,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别过头不想看他,“是啊。当时心不在焉,发现的时候已经弄脏了。”
“你以往写字怕弄脏衣服,向来专心谨慎。今天怎么心不在焉成这样?”他凑近她的脸,柔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真要说出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类似于鞋子里的一粒沙一样小小的、又有点膈应的事情,说出来感觉不大方,不说出来又浑身不舒坦。
想了想,她最后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他,看向廊外沐浴在夜色里的假山石景,“关你什么事啊,你管我这么多。”
他扳过她的肩膀,再次让她跟自己面对面,“你任何事,都关我的事。”
她扬起下巴,盯了他两秒,“是,说起来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