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和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间或有缥缈的灵动鸟鸣在远方作响，清淡的花香静静弥漫。温柔的风轻轻吹过，元玉动了动眼皮。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是飒飒轻摇的半边树荫，和半边蓝天白云。澄澈，安宁，不似人间。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响起。
元玉微微偏头，看见身旁坐着的人正垂首笑着看她。
“如言姐姐，”元玉揉了揉眼，问，“我怎么睡着了？”
“你太累了。”如言答道，一边伸手把飘落在她肩上的绿叶轻轻拂去。
元玉坐起身，仰头怔怔望着天。她有些迷蒙混沌，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也不知从前和将来。她望向铺展开在她眼前的风景。这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山谷，旷远空阔间有绿草如茵，繁花盛开。
如言站起来，笑着对她伸手。
元玉握着她的手起了身，随着她的带领往前走去。一直走，却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山谷的尽头似的。元玉四处张望，正想开口问，却蓦地感到手里一空。她抬起手，手里空空。再看眼前，已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只有微风在轻吹。
元玉慌了神，急忙向前跑去，一边大声呼唤着，却连回音都不能在谷中激起。天色这时忽然变暗，乌云压顶，霎时间电闪雷鸣。天边劈下一道闪光，晃了她的眼，她抬手遮挡，一边眯着眼缓和那光击的余韵。再放下手时，眼前却出现了被迷雾锁住的谷口。
雷声轰鸣似乎越逼越近，元玉没有犹豫，立刻跑进了那迷雾。
方才死寂的白色雾气瞬间活络起来，急速向她流来。她不得不低下头，曲臂抵挡。与那阻力相抗，她艰难地往前走。又踏出一步时，雾气瞬时消散一空。她这才得以抬起头来。
眼前竟然变成了一片竹林。竹林郁郁，掩着里面的一间小屋。元玉跑进竹林，向那屋子寻去。到了小屋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哼唱声，元玉停下了步子。她犹豫着，害怕眼前的一切又会立刻消失。
哼唱声骤然断止，元玉惊慌地上前去，推门而入。
最里面的圆窗前坐着如言，竹林安静地凝固在那一圆里，衬得她也多了几分玄虚。她看向元玉，笑着说：“你说好要给我画像，怎么画了一半就跑了。”说着，她向元玉招手。
元玉放下心来，走到如言对面的案几后坐下。她低头看向案上，却是一副已完工的画，还落了她的款。
“这怎么已经画好了？”元玉抬头问道，却发现圆窗前已什么都没有了。窗外的竹林开始摇动，掀起浪声。元玉急忙起身，却带翻了砚台，墨色淹过画卷，一点一滴地遮住画上人的面容。元玉着急地去擦拭，却于事无补。
墨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甚至漫出了画卷。元玉被那惊心的黑迷了眼，眼前的一切似乎变成了迷幻的光景。她在眩晕中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元玉发觉自己回到了中庆傅家自己的居所里，她正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汤药。
再一眨眼，霍香和小檀竟陡然出现在眼前。她们跪在榻旁，神情悲戚，正流泪说着什么。元玉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来由一阵心绞痛。
轰然一声，窗门破开，滚滚水流自四面八方涌进来，瞬间便把一切席卷进了漩涡。元玉想挣扎，却没有一点力气，她没有动作，在水里不断下沉。看见上方的光亮渐渐消失，她缓缓闭上眼，再度失去了意识。
和暖的阳光，灵动的鸟鸣，清淡的花香，还有一阵温柔的风轻轻吹过。
元玉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又是那个山谷。不同的是，多了一条小溪穿过山谷正中。而如言，正站在小溪旁笑着看她。
元玉冲过去，一把拉住如言，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为什么，一阵酸涩，元玉哽咽道：“如言姐姐，不要再消失了。”
如言一手回握住她，一手将她脸颊旁的发捋到耳后。她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谢谢你，阿玉。”
“你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你已为我做了太多，”如言说，“而这世上，也只有你会为我这般义无反顾了。我感谢你，阿玉——永远。因为你，我也能继续前行了。”
元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不解地摇头：“你要去哪？”
“当然是我该去的地方。”如言温柔地答道。
“该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元玉追问，而后哀戚地说，“可不可以不要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人各有其归途，”如言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说，“我有我的，你也有你的。”一边说着，她的指尖开始泛起光晕。
光晕渐渐笼住她，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元玉手里也变为了虚感。
“不要！”元玉急呼。
“还有人在等你。阿玉，你该回去了，”如言变得越来越透明，声音却依然温柔有力，“回到爱你的人们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