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捕捉到那个在黄昏里请他喝冰可乐的男人。
高大,沉稳,眉目有神,谈吐得体......记忆里的那张脸,竟和眼前这张脸重合了。
——小帅哥,我是你爸爸高副区长的下属。
——你爸这会儿在家里吗?今天他休假,我有些工作上的急事要向他请示。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吧,那我就在楼下再等等吧,确实比较紧急......哎,今天可真热,明明才五月份,说不定真像那些和尚说的,要闹旱灾啊......你是从学校一路跑回来的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脸色好像很差,正好,我刚在那个便利店买了水,你要喝吗?没关系,我已经喝过一瓶了,给......
那原本只是记忆角落里,微不足道的一个路人。
一个被记忆直接忽略的路人。
回忆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汹袭来,高歌同时也想起了那天在父亲车里醒来后的那一刻。
窗外阳光灿烂,他睡得浑身暖洋洋的,于是按下了车窗,本意是四下寻找父亲的踪迹,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那间古寺。红墙绿瓦古色古香的建筑在强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是小说中仙界里既威严又华丽的琼楼玉宇。
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座古寺上,根本就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正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高歌顿时恍惚了一下。
所以,哪有那么多失忆的桥段在现实中上演。当年那种药物其实并没有带走他的记忆,他只是在时间的长河中选择性地遗忘掉了自认为不重要的那一部分。
被药物带走的,只有他的声音。
不是诅咒,也不是报应。他长达十年的黑暗压抑人生的源头,他失去声音的原因,难道只是一场罪恶的误会?
心中愤怒如火山爆发一般涌出,席卷全身。
在他双眼失焦的某个瞬间,余声不动声色地抽出一只手,按下了桌角底部的机关。
关于那天的真相,高歌脑中有一个明亮的答案正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只靠墙的立柜已经悄然打开,两个身着黑衣的打手正如鬼魅一般从黑暗里浮现,并向他扑了上来。
***
完成了今晚的社交,陈默四下环顾,发现高歌不见了。
在宴会厅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他的身影,想着他大概还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或许是去了车里等她,于是她便提起裙摆匆匆朝门外走去。
精致的庭院里装点着温暖的灯光,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
陈默蹲下,从两块石头的缝隙间拾起那枚胸针。
正是傍晚的时候,由她亲手戴在高歌西服前襟的那枚月下白鹤胸针。
胸针上,玉石做的一轮圆月在昏暗的庭院里泛着未知的神秘光泽,纯银制成的白鹤伸长脖子,连同前端细细的尖喙,锋利如刃,透着隐约的危险。
陈默很清楚,高歌细心谨慎,是不会不小心丢下她送给她的礼物的。
那就是他故意落下的。
她把胸针攥进手心,加快脚步穿过庭院,再走下一段石梯,眼前的山坡上一处平地被围成了停车坪。陈默看到了自家的车,走过去却发现车上只有小武一个人。
“高歌呢?”
小武正在打盹儿,清醒之后一头雾水:“老板没和高老师在一起吗?”
陈默不安地四下环顾,山里的夜很黑很静,只有近处装点着人为的冷漠灯光。
“高老师他不会去上洗手间了吧?打过电话吗?”小武从车里走下来,匆匆对陈默说道,“老板别急,我去宅子里的男洗手间里找找。”
陈默点点头,夜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颤,抱紧双臂。
小武离开后,她连忙拿出手机,却发现高歌在半小时前就开启了与她的位置共享。
而此时此刻,他的位置在不断移动,正盘旋在这幽深的冬桂山中。
她立刻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不安再度袭来,陈默匆匆向余家私宅的方向张望,远远看见小武正匆匆跑进宴会厅。先报个警吧。她盯着地图上那个不断移动的圆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再次打开通话界面,迅速在数字“1”上按了两下。
手指正移动到“0”,夜风在眼前拂过,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高歌:还不快跟上!只许你一个人来哦[爱心][爱心][爱心]
欸?
他是觉得晚宴太无聊,所以突发奇想要和她玩什么情侣间的游戏吗?
可是......总之很怪。
陈默低头又看了眼手里那枚胸针,果断转身上车,循着手机里那个正在移动的圆点,独自驱车驶进漆黑的冬桂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