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递给她一把伞,又嘱咐:“小心路滑。”
程果在入口处登记完名字,进去找到外公的墓碑。
雨水打湿了墓碑,上面沾了些落叶,她简单地清理掉污泥和落叶,又将外公的照片用纸巾擦干净,把那束花放了上去。
墓碑上的照片用的是外公年轻时的照片,正好是她小时候外公的样子。
她有很多话想跟外公说,学习的苦闷,家里的烦恼,跟妈妈的关系……各种情绪翻涌着,到最后,只说了一句。
“外公,我们现在都很好。”
她不想让外公太担心。
外公去世前饱受病痛折磨,有两年多的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全身肌肉萎缩,她几乎认不出他。
外公去世后,程果无意中听到缪娟和程宏逸的对话。
缪娟后悔在最后的日子里一直坚持治疗,让外公毫无生活质量。
当初她偷偷跟宋远说过,宋远为她宽心:“人总是这样,如果当初没尽力救治,他们心里的坎肯定更难过。”
是从那时候开始,程果体会到,人这一生无论怎么活,最后都只有一种感受,名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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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果了却了一桩心愿,心情不错,下午跟伙伴们去图书馆看了会书,又一起吃了火锅,直到天黑才回家。
她哼着歌进家门,刚推开门,愣住了。
沙发上坐着外婆和舅舅一家。表哥赵奕铭也在。
客厅气氛凝重,程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外婆好,舅舅舅妈好,哥你放假啦?”
没人给她回应。
舅舅和舅妈没说话,表情都不太好。
听见外面的声音,缪娟从程果房间走了出来。
她的房间门现在形同虚设。
“程果,你过来。”缪娟用手势给了她个示意。
程果走进自己房间。
“你今天去哪儿了?”
程果咽了下口水:“图书馆。”
“你跟我说实话。”
程果沉默。
“你是不是去西山公墓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程果心想,但没说出口。
“说话呀!”缪娟急了,用力扯了下程果的袖子。
她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这时,外婆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进来,声音响亮:“你一个把全家的规矩都坏了!”
外婆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
她偏过头避开。
程果不明白,她只是去看了外公,怎么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为什么不能去?”程果问。
“三周年这么重要的日子,是要长子先去祭奠的,哪里轮得到你?”外婆用拐杖在地板上用力敲了几下。
“妈,你先坐。”
“小娟,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外婆斜睨程果一眼,满脸写着不满,“女儿和女儿的家人是不能去墓碑前祭奠的,你不知道?她倒好,比你哥一家去得还早。她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外婆,我想问问,这是本来就有的规矩,还是您自己定的规矩?”程果不卑不亢地开口。
“给外婆道歉。”缪娟盯着程果,一字一句地说。
“外婆,外公生前对我不错,他去世三年了,前两年我都没能去看他,今年我想去看看他,仅此而已。我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不可饶恕的罪名了?我身上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给外婆道歉。”缪娟有些急了。
“外婆,你不喜欢我无所谓,我不在乎,可我妈是你亲女儿,她怎么就不能去祭奠自己的父亲?她今天早上起来哭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想去吗?我外公生病的时候,住院从来都是我妈交钱,他去世的时候,操办不也是我妈出的钱吗?出钱的时候怎么就不说长子优先了?”
很多事她都知道,她只是不说而已。
话音刚落,一个速度很快、但不太重的耳光划过程果脸颊,落到她嘴角。
程果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妈妈一眼,甚至没感觉到疼。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们母女好像。
不断地讨好,却从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