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就是水雾氤氲,白烟缭绕,头是几个匠人打扮的正在砍麻削皮,再递给那刀手剁碎,后亦有人接着放在大锅中煮沸搅拌,以及后面的筛滤、荡料、叠积、压平,再到最后的晒干成形,十几张桌子将这一系列的动作都串连起来,一环紧扣一环,从头至尾,每个环节都有专人把控。
这些匠人所做的事情,是他曾见自己娘亲做过的,但最后成形的,那一张张纤薄微微泛黄的东西,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好奇心驱使着嬴政捻起一张,对着光反复翻看,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但莫名心中有一种将要呼之欲出的激动在告诉他,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政儿?”
娘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嬴政转身,就看到她微微迷茫的神情,而后视线落在他手上那不知名的东西上,发出一声轻笑。
“原本想大功告成后再告诉你,没想到政儿如此聪慧,竟然自己寻了过来。”
嬴政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风吹过,沙沙一阵细响,他疑惑道:“娘亲,这究竟是什么?”
白珠命人取来笔和墨,当然那笔是经过蒙恬改良过的毛笔。
她蘸足了墨汁儿,在上头写了一个‘政’字,递给了他,“瞧瞧,这是纸,可以在上头写字,此物轻薄便宜,比绢帛好多了。”又晃了晃手里的毛笔,“这是笔,唯有二者搭配,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缺一不可。”
嬴政满脸稀奇,捏着笔,学着白珠的样子在上头写字,发现果然顺畅好用,那纸也不易晕染。
“娘亲这些时日,便是在做这个吗?”
白珠笑着点头,“是啊,你在前朝殚心竭虑,为娘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在后宫琢磨这些新鲜玩意儿,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嬴政眼下虽年少,但他的脑子却着实是好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体会到这纸笔带来的大作用,以及如何利用它们,使秦国最大获利。
“若此物被他国得知,必然会重金悬赏购买,届时我秦国可趁机开上高价,但此物终究是要普及天下的,所以可以使其量大,但不能将核心秘法让他国得知,这样若他国想要买纸,那就只能通过我秦国。”
白珠赞许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千古第一帝,这脑袋瓜子就是好使得很,跟她之前想的完全一样。
她频频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为娘也是这样想的,若想将纸彻底垄断在我秦国手中,造纸之术是万不可泄露的。”她扬了扬下颚,“瞧见没有,我特地将这造纸的流程分割为数个工艺段位,就是为了防止有匠人得知了全部方法,被他国抢去,他们每个人都贯穿了整个造纸之术,但每人却只对自己手下的那一部分活计熟知,他们就像是屋檐上的砖瓦,每一块都有自己的位置,发挥着自己的作用,但一瓦难成大厦,大厦却由千瓦筑成,如此便可保护造纸秘术不被他国所截获得知。”
嬴政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给蒙恬邀一份功劳,“此事能成,少不了小蒙将军的帮助,这支笔,也是由他所造,政儿莫要忘了论功行赏。”
嬴政说当然,拱手道:“娘亲放心,若纸笔真能为我秦国扭转乾坤,儿臣定不会吝啬。”他又停顿了片刻,“娘亲曾言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一旦山陵崩,何以自托。儿臣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记娘亲的教导,可眼下有一桩事,儿臣困顿已久,想听听娘亲的意思。”
白珠笑道:“是为了吕相国被魏国所擒,大军败退的事情吧。”
嬴政一叠声道是,愁眉苦脸道:“此次秦军败退,将领被擒,让士气磋灭了不少,且魏国拿着吕相国不断叫嚣,他到底是我秦国之相,虽然权倾跋扈,但这些年着实也做了不少实事,又是父王的首功之臣,如今落进了他国手中,总不好置之不理但叫儿臣向魏国求和讨饶,儿臣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朝堂上为了这事吵得天翻地覆,不怕您笑话,儿臣也是为了躲一个清净,这才误入了这造纸之地。”
白珠沉吟道:“魏国国力不盛,不过靠着信陵君魏无忌的威信,使五国联军,让蒙老将军战败一次后,才有了些许威名,但自三年前先王派人持了万金,到魏国离间安釐王和魏无忌的关系后,魏无忌已然被安釐王夺了权势,终日沉迷于酒色,听说身子一日比一日亏空,已不足为虑。此番能够打了个翻盘仗,那也是因为楚国突然相助,我军不防,所以以我来看,魏国不堪,政儿若顾忌吕相,不若派使者假意求和,暗地里派军一举端了他们,到时秦军不必回来,长驱直入,即攻魏国国都大梁。”
可嬴政却凝眉道:“大梁?可那里城池牢固,易守难攻,不是个好打的地方,秦军若要一路驱入,必然受到他国阻拦救援,到时候兵力不足,未必能攻下大梁,反会遭全军覆没。”
他能想到的,白珠何尝没有想到,轻笑一声道:“政儿果然有远见有胸襟,不急攻不冒进,能沉思静想。依政儿所见,直捣魏国,不过有两处难关,一是怕他国援助,二是怕大梁难攻,而我却有双计,可解政儿的忧虑,这其一,政儿说他国援魏,无非是担心赵楚二国,但赵国旁边有个燕国一直虎视眈眈,他不敢擅自动作,而楚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