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先生最终留在了太子府中。
京城中,对于一些大人物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
何老先生的到来,伴随而来的是大大小小的文会。
无数文人雅士齐聚一堂,吟诗颂对、谈古论今。只期待着能一鸣惊人,让自己的名声传到该传的人耳中。
何老先生却是充耳不闻。他见面时在太子面前装颤颤巍巍的老人家。结果不过几日,便精神抖擞、面不红心不跳地前去赴几个老朋友的局。
小小的庭院中,摆着几样精致的吃食。
随意落座在院中的,是四名精神矍铄的老人。
“就这么点东西,塞牙缝呀!”一身凌然气息的老人声音洪亮道,“谢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右相是多穷嘞!”
“自然是比不得武老将军你两手空空的。”一老人轻抚胡须,神色自若地反回道。
京城之中,谁不知武老将军是出了名的穷,身上从来没有超过十两银子在手。所有的钱财,都是交由武老夫人保管的。
这一次,武老将军空手前来,就想着蹭吃蹭喝点好的。
“知道就好,”武老将军理直气壮,“所以才来找右相你接济啊!”
“赶紧上酒!”
何老先生坐在旁边,他呵呵一笑,“武兄啊,右相要是上了酒,回去您可得被嫂夫人追着打了。”
“右相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是极是极,”旁边瘦弱的老人回道,“武兄还是克制点好。”
武老将军哼哧哼哧,“明明都想喝,装模作样。”谁还不了解谁啊?
“老了老了,喝不了。”何老先生摇头叹息。
曾经,他们也是搅动风云的天之骄子,出身名门,天资纵横。视彼此为知己,痛饮千杯。
“呵,当初叫你多少次了,死活不回来,”右相谢诚说得阴阳怪气,“现在倒是颠颠回来了。”
“没法子,小辈在京城搅风搅雨,我这做长辈的不就得回来给不孝弟子收拾首尾?”何老先生一脸无奈,话语里的自豪和炫耀却毫不掩饰。
“当初是你叫他来襄助太子殿下的?”瘦弱的老人微微咳嗽了几声,问道。
“自然不是,”何老先生摇头,“他自个选的。再者,有点能力会看点局势的人不都该选择太子么?”
毕竟,除了太子,剩下的皇子一个比一个蠢,又蠢又毒,扶都扶不起来。
“那可未必,”右相说得意味深长,“当初选择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也不少。”
虽说是因着皇帝的命令,但也有人甘愿选择三皇子和五皇子。
“太子殿下,太过独断专行了。”右相淡淡评价道。
为臣子的,不怕皇帝蠢和毒,只要皇帝好掌控、还听得见他人的言语就行。
最怕的是什么?是皇帝我行我素,不顾大局不顾江山,将臣子的劝诫都不放在心上。
曾经的老皇帝是这样,如今的太子,也有这种趋势。
“得了吧,”何老先生嗤笑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我们也别管那么多了。”
再者,想管也管不了。
当初,皇帝嫉贤妒能。太子外祖父被贬谪,何老先生当机立断辞官。而留在这京城的三人,虽是小心翼翼,手中的权力也一点点被夺走,到如今,不过空有名头罢了。
“也是,”右相沉默了片刻,又带着些复杂意味道,“不过,只是想着你如今在太子府,能对太子劝着,便劝着些。”
劝着什么?劝太子将权力分出来予他们么?
何老先生看着右相眼中的微微不甘,又看了看低头微微咳嗽的郑珏与吃着点心的武老将军,心中无声地叹了叹。
岁月易逝,人心易变。
他的老朋友也早已变了许多。
或许,他不该来这一趟的。
好好的宴会终究不欢而散。
何老先生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他回到太子府中,与顾衡说起了此事。
“殿下独断专行?”,顾衡笑如春风,微含讽刺,“殿下作为未来君主,若无半点魄力又怎么行?”
不过是惧怕先帝,而如今看着太子殿下好欺负罢了。
何老山长给顾衡提了醒,便窝在了太子府中不再出行。
日子匆匆而过,异国使臣接连入京。
转眼间,便是太子登基之日。
祭天地、拜宗祠。
于鸣鼓钟声中,明祁一步一步走向象征至高权力的位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跪拜叩首。
顾衡就站在远处,望着明祁登上君主之位。华贵的冕服更是衬得其雍容无双。
减免赋税、大赦天下、封赏百官。
太子手下,谁会封得什么样的官职基本心里都清楚。
唯有顾衡,谁都把握不住。
如今,他们知道了。
封为左相!
一封便是无数文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宇朝本就以左为尊,右相如今掌中无权,顾衡更是占尽了便宜。
更别提,那封赏的旨上,还予无数优容。
无数人僵硬沉默了半响,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将不服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