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
静水点点头算是回答,没有再耽搁。
倾世瞧着她的背影,这丫头今儿个辫子辫的松了些,薄阳下,笔直的垂在腰际,辫尖上的蝴蝶结子随着她的步子轻晃。
按说梳这样老旧的发式是不该配西洋裙,可此时看起来却不知哪里十分的妥贴。
“乡下丫头。”倾世扯了扯嘴角轻声说了句,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一天的课程下来,即便是隐忍如静水也颇觉疲累了,规规矩矩的送阮先生上了汽车回家,想洗漱了早点休息,可却看到客厅的大壁炉跟前出现了让她怔忡的一幕:
壁炉的火燃的极旺,客厅不必开灯也足够被映得一室温暖的红黄。倾世整个人陷在壁炉前的沙发里,微笑着对站在他面前的人细语着。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竟是承箴。
“开始的时候是容易磨出水泡,你要小心些,不妨去找肖管家上些药水。”倾世的眼神轻扫过静水,转而专注的叮嘱着承箴。
承箴则认真的点头,“谢谢倾世哥,下午你教我的方法果然管用,程副官夸我的准头好了许多。”
“嗯,去吧。”
“倾世哥,明天真的能带我去西华区选马鞍吗?”
“这我可做不了主,或者你可以偷偷求一下宣小姐,或是肖管家。”倾世颇为难的表情,“你也知道,我和我母亲之间的关系……恐怕我说了她是不会答应的。”
“那我去说说看!”承箴认真的说着:“其实我觉得宣小姐人真的很好,倾世哥,你不该总是惹她生气。”
“嗯,是啊。”倾世极惬意的笑了起来,笑容却不是对着承箴,而是静水。
“西华区很热闹吗?在金京很有名吗?”承箴细细的问着,表情中的期待和兴奋一览无遗。
倾世则少见的“和蔼”,也不再看静水,真的像个兄长一般心平气和的描述着西华区的情况,指点着承箴。
静水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安静的上楼。
夜幕降临,茹苑也陷入了死寂。
浴间的白瓷浴缸右侧便是镂了彩花的玻璃窗,已经泡在热水里好一会儿的里的静水探出肩头,靠近了窗沿无目的向外看着,园子里架了黑色柱体玻璃罩子路灯,光线极弱,只映出园子里冬夜的单调。
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雪。由于是私家路的最里端,连白天都禁止外人进出,晚上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人声嘈杂之类的热闹了,茹苑就是个封闭的世界。方才她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承箴,问他为什么对倾世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承箴垂着头半天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悠悠的说了句:“我不想离开这里。”
是啊,他当然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这样安逸的生活。
水很热,蒸汽闷的静水稍稍有些透不过气,她起身坐得高了些,这样好的白瓷浴缸只在母亲的讲述里存在过。
母亲的家里,曾经也有四爪浴缸、有镀金的水笼头、有抽水马桶,那些都是母亲的回忆。
可母亲早就去世了,死于贫饿和疾病,于是那些便也成为了静水的想像而已。
轻叹了声,耳边竟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是浴间外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及黄铜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静水倒吸了口冷气,愕然扭回头看着,左方的门果然从外面在被打开着!
心跳几乎在那一刻停止了,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静水本能的捏住了鼻子,整个人迅速的滑进浴缸里的水里……
其实她这么晚才来洗澡本来就是有原因的。
整层二楼只有承箴住的套房才有单独的卫生间。
而且那套房本来也是倾世的,只不过宣小姐在带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发了电报,命佣人给倾世换房。
这也是倾世在没见到静水和承箴之前就开始讨厌他们的原因之一:堂堂一个少爷,要方便也不得不穿过半个走廊,来楼梯口的卫生间。
不过这个卫生间从前是相当于是倾世一个人在使用。
佣人、汽车夫、厨师、园丁都在一楼。但静水来了之后情况当然就不同了。
于是倾世便让佣人通知了静水,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都不得比他先使用卫生间,他讨厌见到地面有长发或是其它任何姑娘家用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杂七杂八的东西静水本来就没有,唯独这洗澡……她万万没想到千挑万选这么晚来,也会被倾世撞到。
同样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的,还有倾世。
坦白讲,他睡意朦胧的出来起夜,几乎忘记了二楼还会别人的存在。
事实上从他进卫生间,到揭开抽水马桶的盖子,到方便,到完毕,到洗手,眼睛就没完全睁开过,直到临走的随意一瞥,这一瞥之下惊得他睡意全无,那白瓷浴缸的旁边,豁然摆着一双小小的拖鞋……
那晚的“折磨”对于静水的记忆来说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