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了白花。
一群披麻戴孝的衙役正围着一个端坐堂中、身着官服的青年男子。
他一脸以身殉道的壮烈,见沈容端走近,缓缓起身,正了正头上的官帽:
“此次一去,怕是劫数难逃。惟愿诸君多加保重,永无灾佞。”
声音端凝清朗,如玉石撞地。
闻言,在他身边围着切切哭泣的人们更是悲痛欲绝:
“大人,便让小的跟您一道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沈容端嗤笑一声:
“好。我就圆你们这个心愿。谁想随他同去,现在便一起动身罢。”
闻言,刚刚还哀嚎得凄厉的诸人一下子静了几秒,面面相觑,默契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您且珍重。”
赵秉清神情不改,仍是朝左右庄重地作了揖:
“山水有相逢,我们就此别过。”
谁料,他刚走下堂前就有些支撑不住。
瘦削的身体晃了几下后,便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沈容端阅人无数,自是见惯了这种拖延的伎俩。
她面不改色地往前一步,一掌拍上他将倾的肩膀。
却发现赵秉清的身体不仅是不符合他身量的轻,而且确实是滚烫无比。
这样的温度,这样虚弱的身体。
如果贸然上路,就算不死,也会没了大半条命。
于是她用原本要拿开的手揽住赵秉清的肩膀,让他紧闭着眼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抬眼道:
“扶他去衙舍喂点水,再派人去寻郎中来。”
惊慌失措的众人经沈容端一点,急忙听从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
“他情况如何?”
片刻后,沈容端在衙门后院的衙舍厢房询问刚诊完脉、正皱眉写方子的郎中。
郎中愁眉不展地抚了抚胡须,叹了口气,直摇头:
“赵大人如今急火攻心、高热不退,若能神志清明倒还好,最怕烧得一直昏昏沉沉。他的身子早已熬坏,如何承受得住。”
闻言,衙役中有个胆大的,往前一步,跪地哭诉:
“大人明鉴,前段日子连天暴雨,河水决堤,一夜冲毁了好多庄稼地。大人彻夜带人筑堤防洪,身子都在刺骨的水里泡得没知觉了,最后染了风寒,彻夜咳嗽。
抗洪之后他又开始操心今年的收成,带头减了自己的口粮,说要留着以防万一,如果收成不好,就拿出来煮赈粥……天天这么熬,不仅把身子熬坏了,伤寒也是一直不见好,就成现在这样了。”
听他说得伤心,周围的人也低声啜泣起来。
又有人扑通一声跪下:
“我们大人廉明公正,爱民如子,真的不可能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望大人明鉴!”
所有人都齐齐跪下磕头:“赵大人廉明公正,爱民如子,望大人明鉴!”
沈容端没理会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只走到榻前。
赵秉清如纸白的面色还泛着一层潮红,纤长的睫毛覆住了眼,十分安静地微微颤动。
突然,他的眉蹙了起来。
紧接着,他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开口: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沈容端嗅了嗅。
赵秉清身上飘来的,是一股朴雅恬淡的金桂香味。
沈容端又嗅了嗅。
不臭啊,哪有难闻的味道。
但是,她察觉到背后跪着的人都偷偷抬头看向了她。
于是抬起护臂闻了闻。
滞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在心里默默对赵秉清要死不死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嗯。
——是我。
她追风掣电、流星赶月地行了七日。
虽然路上特别累时也住了官驿,但向来都是进了房倒头便睡,天微微发亮就起身继续赶路。
这样紧迫的行程,能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去沐浴更衣。
……最烦这种矫揉造作的读书人了。
腹诽着,她朝在旁边候着的郎中点了点头:
“看完就让他们去抓药煎药。情势急迫,我只可等他一日,明日无论情况如何,我都要带他上路。”
说罢,她走出了房间。
因自己已经到了苏劲松的地界,无论其是真病还是假病,都该去拜望他一番。
他居在川四布政使司的首府,清河府。离她目前所在的思南府约莫有四五十里的距离。
一天时间,足够她来回一趟了。
一路上,也可以四处探听一下为何这里的百姓都一副死了人的架势。
要见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