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云的身体底子很差,差到什么程度?
用玄月的话说,六十岁的老头,也能跟他打一个平手。
要知道以玄木本事,常人断骨至多一月有余便能下地行走,可张如云却在床上生生躺了三个月,且其间的吃喝拉撒皆在床上。虽然两师兄弟收了好处,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便大感得不偿失。
以至于玄月每每看到张如云,总会产生一股子邪火。可无论他怎么发牢骚、挑毛病,后者却始终轻声细语,绝不反驳。
“师弟,这小子脑子真的坏了!”,玄月靠在门边,看着院里正在仔细修理木桌的张如云,语气肯定地对玄木说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这小子,虽然傻里傻气的,但是我骂他,他也会骂我,可你看看现在……!”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张如云,“现在跟他娘的一块木头一样,话没两句不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不让他做什么,他还是要找事做!”
玄木却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看着张如云,那一双眼里星辉满溢,开口反问:“师兄,这样难道不好吗?”
关于之前照顾张如云,他也时常有些怨言,可现如今看来,简直是稳赚不赔。
观里杂事,大到修房砌墙,小到劈柴烧火,张如云自养好伤后,不但一件件做了,而且还是全心全意的抢着做。
玄月却对自己这个师弟的反问嗤之以鼻,“师弟的算盘声,师兄我可是听得真切。”
他转过头看着玄木,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才接道:“我说的是这小子的心里!”
“师兄的意思玄木明白!”玄木笑了笑,他看了看自己这个师兄,说道:“师兄怕这小子出问题,何不带他下山走走,有些时候出去走一走,这人的执念或许就散了。”
玄木这套含沙射影的说辞,玄月听得老脸一红,可他哪里敢去计较,干脆略过道:“去哪走?玉京?要知这小子的仇家在玉京混得可不差。”
玄木也不拆穿,示意玄月看看张如云,“师兄,你觉得张小子跟几个月前比,有没有变化?”
玄月闻言,跟着一看,恍然大悟。
之前的张如云,锦衣华服,玉面葱手,比女人还要漂亮。可现在,又黑又瘦,特别是穿上观里老旧的衲衣,更是显得形容粗糙。也就是他们两师兄弟天天看着,要是换作别人,不说打上一个照面,说上两句话,那是万万认不得的。
玄月略微思量,认为玄木说的有道理,他当即对着张如云喊道:“小子,我要去玉京城,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正埋头刨着木花的张如云,被这句突然而来的话问得怔住了。可除了动作停止,他那双眼睛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深邃且神秘。
就这样过了良久,以至于两个老道都觉得他身体出什么毛病,张如云才转头对着玄月道:“小子当然愿意与道长同行!”
此时他脸上笑容灿烂,如同冬日里的骄阳,暖暖地晒在人的身上。
……
次日一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玄月喝过张如云煮的稀粥,便带着张如云与玄木的酒葫芦,慢悠悠向山下走去。
二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在红日下影子被拉得细长又相近,形同师徒一般。
玄月要走南门,那样无疑要快很多,可张如云不依,非要走东正门,玄月拗不过,只好跟着绕了这半圈。
于是直到太阳将两人的影子烫出一个黑点,才将将走到东正门口。
正要进城,张如云突然停住步子,抬头望着城头。
玄月正要催促,却突然听张如云问道:“玄月道长,我那一日是躺在哪里的?”
他虽然对张如云的拖沓心有不满,但是也知道眼前小子的目的,于是抬手指了指地方,“就是那里!”
张如云看向所指,地上没有雪,也没有血,尘埃是尘埃,尘土是尘土,只是片刻,他便转身对着玄月行了一个大礼,认真道:“小子还没有认真谢过道长的救命之恩,来日必有厚报!”
张如云的的态度让玄月心情大好。
他并不贪图什么厚报,只是这人活于世,该听的好话,总要听个明白,如此,心里起码能有个念想。
可他没有多言,只是转身摆了摆手,径直向城中走去。
张如云见此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跟上。
玉京本就热闹,今日更是因为天气显得更加热闹。一路上人影憧憧,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玄月一路左顾右盼,一会停下看看这里,一会转身摸摸那里,甚至是女人用的胭脂,他也能够去评头论足。
可张如云却无心其他,只觉玉京早已经物是人非,他低着头,任凭玄月如何调侃,也燃不起半点的兴趣。
玄月带着路,一路走过各个里坊。张如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玄月一声呼唤,“小子,到了!”
张如云一抬头,便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