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意识地活着。
有些人没有意识地活着。
……
伊明第一次见到沈昭南，就是这种感觉。
寒冬深夜，十字路口。两辆车惨烈地翻倒在了一起。挡风玻璃的撞击点上张着巨大的蜘蛛网。满地血痕。警戒线封了路，再没有车辆靠近。
刺耳的刹车声和铁皮撞击的巨响早已飘散在空气中。救护车拉着警报已经走远。几个警察和清理人员还在现场善后。
过路的人有被好奇心驱使，走近探身询问。有的被地上的斑斑血迹吓到，拉着身边的人快步远离。还有拍照的，发信息的……
只有他，静静站在路边，等人行道的红灯转绿，然后，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个光顾着拍照的路人，没看身后，猛地一退，和他撞到了一起，连连颔首道歉。
他像是个透明的幽灵，毫无反应，恍若未闻。只有驼色大衣上的几丝褶皱，证明了刚刚两人的确有过接触。
他身上有种对全世界的冷漠，甚至，对自己也不太在乎。
红灯变换了几次，待伊明回过神来，人早已走远。只剩他走过的空气里，还有浮尘在起起落落，躁动不安。
“有趣。我开始，喜欢京城的晚上了。”
女人轻抚了下自己微卷的长发，像一只娇贵的猫咪，红唇缓缓勾起。
碎裂的车窗玻璃上，一滴粘稠的污血滴落。
一朵罂粟在雪地里悄然盛放……
***
五年后，京城。
北辰医药大楼的玻璃大门边，门禁系统的红灯“滴答、滴答……”有规律地跳动着。
凌晨的实验室只剩下伊明一个人。
她把大部分的灯光都熄了，只留了门边的一盏夜灯。室内昏暗，电脑屏幕和各种各样的仪器指示灯像暗夜里的星辰，闪烁着光芒。
专注是夜晚最好的良药。
一个人的晚上，伊明就喜欢呆在实验室里。跟大学宿舍里的男生们一样，不知疲倦的舞动着鼠标，废寝忘食地升级打怪。不同的是，她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分子结构和靶点蛋白。
“还在实验室？”一条短讯弹了出来，点亮了手机屏幕。1:27。
过了5分钟，手机不甘被冷落，又自顾自的震动了起来。
伊明起身，随手抓了一下头发，走到落地窗前：“Andrew？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像只温驯的家猫。
“嗯。刚应酬完。”男人的嗓音低哑慵懒。
“找我有事？”
“提下你，明晚六点。我来接你。”霍云安一口好听的港普，惯常的儒雅威严里带上了少见的温柔。
“好呀，辛苦你了。”女人娇俏地应道，撒娇似的举起毛茸茸的白爪子，挠了挠电话那头的男人。
“你啊……早点睡。”
男人声线里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宠溺却也克制。整日紧绷的思绪似被女人甜靡的声线安抚，心满意足。
“嗯。你也是。”
……
这几日，京城的财经高峰论坛名流云集。霍云安作为港城顶尖的资本大鳄，自是名利场上的焦点。连着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应酬，任是久经沙场的他也多少有些疲惫。
坐在回酒店的汽车后座，闭目养神，突然就想起了那只乖顺的猫咪。自己从港城的马路上捡回来的野猫，圈着养了三年，明晚就要放她出去了，心下竟生出了一丝不安。
***
第二天，入夜。
华尔道夫酒店的宴会厅里，经理和侍应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甚至放轻了呼吸。这场财经峰会的晚宴，他们已经筹备了小半年的时间。
“小心！”
“快，去给那边添下茶，机灵着点！”
“那边的音乐再小声一点。”
......
前厅角落里，几个三四线的小明星正聚在茶歇台边摆弄着衣裙，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你们是跟着谁过来的？”
“我是跟着品牌爸爸过来的，敏姐求了好久才求来的机会。”
“那你呢？”
“她么肯定是赵先生带来的呀。最近圈里都传遍了。”女人说着一口甜嗲的沪普，用香肩轻轻碰了碰边上粉色衣裙的女人，“这身高定，也是他送的吧？”
“嗯，我今晚是他的女伴。”粉衣女人面带羞涩，轻声应道。
“他人呢？”
“他说想去碰碰机会，看今晚能不能跟那边说上话。”说着眼神怯怯地望向了宴会厅边的一间贵宾室。
门敞开着，却无人靠近。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三四个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正随意聚坐在里面的沙发上，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