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日头悬在空中,街边响起商贩叫卖声,烧饼香透过窗户缝溜进来,甘棠鼻子抽了抽,余光落到散着光的糊纸上,饿了几天,喝点粥显然不够,嘴上仍不忘接话。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真要毒出个好歹,以后如何拿出手,总不能给个半死不活的嘛。”
姒夭瞧她的圆眼睛直往外瞅,就知道正犯馋虫,抿唇一笑,总归毒不毒死有什么干系,女闾那种地方,进去便舍去半条命,谁也管不住。
况且下毒的名堂可多了,保不准这些女孩不听话,服下毒,不就一个个乖乖的。
“别算计没用之事。”站起身,顺手理好头发,“如今填饱肚子要紧,我下去买点烧饼,闻着多香啊。”
看小丫头又要拦,索性先发制人,“我的好妹妹,姐姐快饿死,再不吃点软乎乎的东西,可没法活。”
转身出去,留下甘棠心里直嘀咕,打死也不敢信有朝一日能与公主姐妹相称,哪里像呐,公主那般美丽,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想着想着,眉毛渐渐弯成月牙,小姑娘心里简单,暗自欢喜,或许上辈子修来的吧。
传舍外面立着热气腾腾的面饼铺,一家挨一家,中间来回穿梭挑筐子,卖水果的小商贩,不远处大树下有人在尝酒,中秋刚过,桂花酿正时兴,香气四溢,馋得人忍不住勾头瞧,来往行人停停走走,谈笑风生,一派繁华。
果然中原富庶之地,国虽小却安宁,商贾云集,百姓的日子也好过,相比之下楚人的日子太难熬,那么大的疆土又如何,内里空虚,一击而溃。
父皇在位时便奢靡不振,君不君,臣不臣,兄长即位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堆烂摊子理不清,即便齐国不做大,楚国也久不了,姒夭站在街边感叹,可这一切和自己有何关系,她不过是个物品,随时能够拿来交换的筹码。
阳光明媚,微微刺眼,照得她半阖起眸子,目光落到对面的青瓦上,满眼璀璨流光,昨晚还喧闹的女闾如今安静如夜,前后不见半点生气,仿佛是个鬼魅的影,张牙舞爪荡在黑暗中,被第一缕阳光吹散,毫无踪迹。
而一步之遥外,那些烟火缭绕,摩肩擦踵的店铺愈发鲜活动人,让人心里莫名暖洋洋,最是人间烟火气,燃起尘世所有贪恋,她前半生遥不可及的普通生活,充满魔力。
“这位小哥,新出的面饼香喷喷,来几个吧。”迎面的老太太伸手抹把汗,从雾茫茫的蒸汽里朝她招手,“剩不多啦,便宜都给你。”
姒夭愣了愣,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她依旧穿着青布褂,头发挽个小髻,抿起唇角,走过来捧起三五个面饼。
“旁边的桂花酿也好,小哥去瞧瞧,价钱公道。”大娘满面堆笑,殷勤得像自家生意,“我看你生了副女孩样,说话轻轻俏俏,太烈的酒不成,果子泡的就最好。”
姒夭点头,特意挺直脊梁,压低声音,“大娘,墙根有好些个酒铺呐,你指的哪家?我看还有乌梅酒,果酒,清酒,没想到羽国这么多酒。”
看她兴高采烈的眉眼,老太太直接用竹筒从后面装了半满,清亮亮晃到眼前,“小哥儿尝一口,不瞒你说,就在左边破屋檐下第一家,滋味最好,又纯又甜,他家以前与我们住在一处,沾点亲戚,但我不胡说,保证材料都新鲜,果子全现摘,信得过,如今秋天,红枣,黄梨——”
“还有桃子泡的酒,可卖?”不远处有人接话,语气含着笑意,“桂花酿也成。”
两人随声而望,瞧见雪伯赢身穿柳绿薄袍,头戴鹅冠,从树影婆娑下走来,一边拿过竹筒,闻了闻,“香味确实不错,我也去买几盅。”
老太太眼尖,晓得贵客临门,弯腰迎合:“幸得公子喜欢,总算我老太婆没胡言乱语。”
对方点头,顺手掏钱,姒妖夭连忙拦,“公子千万别破费,我这里有。”
他全当没听到,抢先放下印子金,足够买整间铺子,吓得老太太脸绷得鼓皮似紧,眼见这位贵公子拉着俊美小哥往墙根下走,半晌没出声。
今儿碰上大善人,神仙保佑啊。
桂花抽芽,香气流转,全落在人身上,伴着雪伯赢袖口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直往心口飘,离得太近,姒夭使劲推了推,“公子怎么来啦,是不是有事。”
“没事,你且安心。我才去交完差,回来看。”见姒夭垂眸不语,意识到自己唐突,立刻松开,往后退两步,“我是说,人生地不熟,总要找人商量一下,女郎就算去安国,也需雇辆车,如今世道乱,找个靠谱的车夫可难。”
言语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姒夭唇角上扬,所谓无功不受禄,怜香惜玉也好,另有所图也罢,她有天生的警觉,能躲多远是多远。
“多谢公子惦记,我身上还有几个钱,雇个好车夫不难,再说我和妹妹商量过,准备换男装出发,公子不必担忧。”说着昂首挺胸,端走几步,虽说细看还像个娇娇女,却也有几分潇洒少年郎神色。
纤纤素手伸出,掌心捧着枚玉牌,柔声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