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留清于魔域边境遇见寻音时,她才二十岁。
正是烂漫春光好时节,她孑然一身,靠在树下饮酒。
祁留清从前见过仙门世家的女子,或明艳动人,或清雅出尘,各有各的美好。
但从未有一个人如寻音一般,颓靡消沉,像是挂在枝叶上的露珠,只怕见到一点阳光,就要随之蒸腾消散。
除魔卫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握紧腰侧的剑,拇指已经悄悄用力,露出剑身一截。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这个魔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明明是魔,却往边境逃逸。
而且貌似还受了伤。
除了被追杀,没有第二种可能。
祁留清少时面冷心软,自问剑下亡魂,全是十恶不赦的魔和妖。
可是寻音这种娇弱女子,一时倒是让他心生犹豫了。
所以,他问:“你是谁,为何在此?”
只见那魔女又喝了一口酒,才抬头看他。
她原本被树影照的模糊的面容总算显山露水,像一根钢针般刺中祁留清心间。
从此二十余年,不敢忘却树下佳人倩影。
世俗意义上的一正一邪,猝然相撞,却仿佛杂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我名寻音,只是路过此地歇脚,无意冒犯公子。”她缓缓开口,眼神却并不放在祁留清身上。
应当是快醉了。
但是酒已经完了,祁留清只见她扶着树干起身,并无寻常魔族的敌意和杀气。
寻音抱拳致歉,似乎要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路,突然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祁留清在一旁,虽未完全放下警惕,但还是没忍住走上前看看情况。
他原本以为寻音是醉倒了,但凑近了才发现,她的气息微弱,应当是受了内伤。
魔可杀,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不该杀。
于是祁留清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带她回了自己历练时暂居的屋子。
但他不会治伤,也无法为她请医者。
毕竟是魔,为世不容。
但好在寻音自己挺过来了,连祁留清都感叹过,她当真命硬。
收留她后,祁留清一连几日都不敢回去。
一是为了避嫌,二是魔族似乎盯上他了。
或者说,是盯上那个受伤的女子了。
他在外躲藏周旋几日,才因为不放心寻音的安危,想着回去瞧一眼。
结果刚一进门,就被冰冷的匕首抵在脖颈处。
冷刃和灼热的呼吸一起濒临他脆弱颈间,让祁留清心跳无端加速。
大意了。
“别动。”
祁留清听出是寻音的声音,还未解释,寻音就收回武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抱歉,我以为是追杀而至的魔卫。”
寻音身材高挑清瘦,站在那里时也并不是全然端正,而是莫名带着些颓丧失落,像是孤零零飘在湖面上的竹叶。
祁留清只说无妨。
然而他们都不健谈,话题一时戛然而止,沉默蔓延开来,两人相顾无言。
还是寻音努力摆出一个笑容,道:“多谢收留。”
祁留清点头,道:“举手之劳罢了。”
但寻音知晓,他心中应当还是挣扎的,不然也不会收留她却不敢见她。
两人又沉默了,但是刚想打破尴尬局面,两人同时突兀出现的声音又撞在一起。
一个“我”字没说完整,就又不约而同停下,等待对方先开口。
“我该走了。”
在祁留清想要不要再主动时,听见寻音已经先声告别。
斜阳借窗而入,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明亮的间隔。
祁留清借着余晖看寻音那拢着淡漠和丝丝缕缕忧愁的眉眼,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离去。
本来就是疏途陌路,即便偶然有了交集,也不该纠缠在一起。
祁留清心头突然生出异样。万幸的是,这点情绪只有冰山一角,根本来不及细品就找不到了。
他侧身让开道路,寻音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孤身踏入未知的路。
祁留清只当是个历练途中的小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厘头的故事还有续集。
再遇寻音时,是在诉孤城。
他中了魔域之人的陷阱,被捆到西北境诉孤城,作为礼物献给寻音。
祁留清满身狼狈,原本心中已经满是愤懑,在看见寻音时,又突然静下心来了。
喧闹的酒宴上,乐舞不停,灯火通明,喧闹声不绝于耳。
但寻音就是不一样。
即便是推杯换盏,豪饮一杯又一杯,她却总是显得有些落寞。
这种格格不入的气质使她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