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旅首次出征是在春季,朝歌城冰雪初消的时节。
哥哥出征前同表哥一道进宫来看了姑姑一回。姑姑自是万般不舍,拉着他二人的手叮嘱了又叮嘱,最后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郊儿焕儿,我等你们回家。”
我很久没有听过“回家”这个词了,似乎上一次还是六年前离家前夕母亲对我和哥哥说的话。
“阿焕阿珧,你们要记得无论身处何处,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是啊,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姑姑是我在朝歌除了哥哥之外最亲近的人。正是因为有她在,我和哥哥在朝歌也是有家的人。
正如主帅对质子旅的质子们说的一般,来到朝歌,质子们是兄弟,而他则担起了“父亲”一职。
虽然我内心并不认可姑父给质子们灌输的这种近乎疯狂的个人崇拜概念,但不可否认的是
对于少小离家的质子们而言,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父爱”。
尤其是对于某些并不受到家族关爱的质子而言这更是份尤为强烈的情感寄托。
毕竟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我心中自然是挂心哥哥,我知晓战场的刀剑无眼,也知道必然会有些人再也无法回到朝歌。
想到这里,我不免担心的拉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
哥哥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温暖的力量从手心传来,哥哥脸上是让人安心的笑容。
“阿珧,哥哥会平安回来的,我们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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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还是挂念姬发,想着他们临行前我总归要见上姬发一面才能安心。
面前人略有些笨拙的穿越人群来到我面前时,依旧是往日里那副热烈的模样。他似乎很讶异我会来。“阿珧!你怎么来了?”
临来军营前我本是有许多话要对姬发说,可见到他后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我看向姬发手中的弓,那上面并没有我送的那条贝穗的踪影,我心中涌上些许酸涩。
可下一秒我却楞在原地。
我送的那条贝穗,被他郑重挂在腰侧,同他父亲当年送的玉环一起。
我感觉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倏然断了,于是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
“姬发,我等你回来。”
坚硬的铠甲硌的我脸颊生疼,可我却想抱的再紧些。
姬发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片刻后回过神来,也轻轻环住我,炽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耳畔。
“我一定会的。”
明晰的情愫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肆意蔓延开来,我感受到腰际上透过衣料传来少年掌心的炽热温度,有些事情虽是未曾明说,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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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同我后来去大司命处占卜的卦象一般明朗,待到夏末时节大军便凯旋回到朝歌。
可质子旅的庆功宴上,我瞧着姬发兴致不高,闷闷喝了两杯后就借故离开了。
我悄声朝着坐在我左侧的殷郊表哥问到“表哥,姬发他怎么了?”
殷郊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到,“他同崇应彪打赌,赌谁杀敌更多,赌输了。”
我闻言看向不远处的崇应彪,他看起来确实比平日里更加得意了些,正同北方阵的质子们说笑着。
“就是因为赌输了而闷闷不乐,这不像姬发的性子啊……”我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必然有什么别的原因才让姬发如此。
“阿珧生辰快到了吧。”鄂顺的声音适时响起,我更加困惑的抬起头看向他。我的生辰在初秋,算算确实快到了。
“你哥哥同我们说的,此次出征他还寻了不少宝物回来想要给你做生辰礼。”
说起战利品,殷郊表哥倒是有些坐不住。
“此次我们出征的那个小部落虽贫瘠,但却也有个宝物,是一对血玉做成的环佩,当真是少见。就是便宜了崇应彪那小子,父王说谁杀敌最多谁可以得到那对血玉环佩。”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酒过三巡,我也有了些醉意,于是便准备回去歇下,可刚站起身走到廊下,就被哥哥叫住了。
“阿珧,我有话同你说。”哥哥拉过我至一旁,神色有些复杂。
“阿珧可是有喜欢的人了?”哥哥一语惊人,我的醉意似乎瞬间消了大半。
我看着哥哥那双似乎要把我看破的眼睛,也决议不再隐瞒什么。
“是……”
“那人可是姬发?”哥哥继续追问到。
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哥哥,震惊于他竟知晓我的心思。
“别表现的这么惊讶,我可是你亲哥哥。况且,姬发身上那条贝穗是你从东鲁带来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哥哥轻笑着弹了弹我的额头。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