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水翻涌,无法反抗被迫随波逐流。
车榻上的少女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也是眉间轻蹙,倒是罕见得收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瞧着也乖了些。
裴司亭抬手,为她抚平了眉。
蛛网中的每只蛛都以为自己掌握的是那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蛛丝。
“少爷,四小姐的车就快到了。”玄衣小将仰首看向面前的白衣将领,回道。
慕淮苏牵着缰绳,侧身在骏马上回望,出城路上远远看去确有一马车正迎着风驰来,因着全城禁严,此时路径上只它一骑独行。
未免有些蹊跷。
眼看着面前马车直奔而来,玄衣小将将手心上的灰尘在衣侧擦净。上次见面还是四小姐未出阁时在慕家军营,后来这些年只在先帝犒赏三军时远远瞧见过,算来已许久未见。
他正要回头说话,却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
慕淮苏拆了信,拿出其中信物,随即执了缰绳皮笑肉不笑地回身对玄衣小将道:“走吧,去临嘉关。”
小将上前跟了几步,忍了又忍还是疑惑地问:“少爷,接四小姐的马车就在眼前了,我们不再等等四小姐了吗?”
马车已清晰可见,连路上碾过的车辙也一清二楚,小将瞪大了眼,有几分发愣。
即使下了雨,车辙也还是只有极浅的印子——车上分明没有人。
他缓过神来,迎着天元这有些凛冽的风顺着自家主子的方向赶去。
“少爷等等末将!”
风里夹着雨砸向车顶,楚玙做了个极长的梦,梦里的水乡氤氲着终日散不去的潮腻,她有几分不适。
她不记得这样的场景,她自出生便被送到慕家别院生活了十几年,那时她也不姓慕,只知道自己姓楚名玙,是个没爹亲没娘疼的。
在十五岁那年回京路上因着一场遇匪而忘却往事,她猜想这大概是忘却的那十余。
梦里的少女侧趴在一人身边,那人的手挽着她的,在宣纸上染下墨迹。
“……楚……衍。”她挣扎着想看清墨迹,又生怕自己忘记,低低念出了声。
“娘娘梦见了什么?”有人声音横插而入,破了她的梦境。
楚玙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从梦境中惊醒,转头却见那始作俑者正煮着茶。
她欲起身,随即发觉自己浑身像是被拆散了般疼痛无力,她冷笑讥道:“裴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
裴司亭用手指抵了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便要到了。”
……
“陛下! 裴大人的马车就快到了!”
皇城甬道上的风格外大,正狠狠吹拂车帘,车内隐约可见人身影绰约。
齐逢澜胜券在握。
裴司亭年少成名如何?为人光风霁月又如何?人有情便生欲,恰巧他齐逢澜知晓裴司亭的欲在何处,又恰好他有这个权力,如此便够了。
裴司亭年少时便一己之力破晋梓城,赢了这天元国师的称谓,自那时起金钱美色权力他从不缺少,两代帝王的信任足够他功成名就后身退。
可偏偏有人猜出了他要什么,彼时还同齐逢澜共构天下的楚玙就是那个人。
于是他知晓了这人的秘密,在他亲手鸩杀了自己的皇兄后,送了他皇兄近臣一份大礼——转生丹。
如此大的诱惑,裴司亭没理由拒绝。
风吹起轿帘,有人挑帘而出。
那女子身着华服,素手和足上都戴了金铃铛,走起路来“铛铛”响着。
通身富贵,只是眼神过于挑衅了些,正直勾勾看着金銮殿上的齐逢澜。
“二皇兄这是在等谁?”静姝公主问。
齐逢澜不甘心,把玩着扳指的手紧紧抓出了青筋,直勾勾盯着静姝。
马车里瞧着还有一人人影。
一个眼神向身侧的公公瞥去,后者会意,便要打开车帘看个究竟。
“二皇兄不用看了,”静姝说道,素手将轿帘打开让所有人瞧得真切:“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闺房之乐罢了。”
车里的男子衣衫不整,显然正耽于情乐,没想到静姝会直接将帘子掀起,他无错地抬头对上金銮殿上温聿宁想要杀人的目光。
正是温家最小的公子,温聿宁的亲弟弟,温聿和。
肇事者偏偏笑得甜美:“二皇兄不会是想在静姝这里找到慕淮初吧?”
她笑着拍手:“那怕是有些难咯。”
天放晴了。
裴司亭靠近楚玙,轻声道。
“娘娘算尽了一切,了解齐逢澜狂妄自大,猜出裴某寻人半生,也算得这诸臣众生的伪善易变,可娘娘算漏了人心。”
“娘娘既知不妨猜猜,为何自四年前娘娘入京,裴某便不再寻人了。”
楚玙瞪大眼想要将他推开,可这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