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曳点点头,满脸正色。
苗儿的五官挤到一处,指节敲打着木案,忽而笑了,“二公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否则无法解释他自相矛盾的话。
袁曳听出她话里话外的讥讽,却半点不恼,反而仰头倚在屏风上,自说自话道:“倒不如真疯了得好,那样也就解脱了。”
瞅着他越说越丧的表情,苗儿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稍加思忖后,她盘腿席地坐到他对面,敛起锋芒,温声询问:“你说你不愿意和离,意思是你夫人提了和离?”
莫非外头那些传言皆是真的?
袁家少奶奶心悦反贼宋业,而袁曳爱而不得便用蛮力横刀夺爱?
四目相对间,苗儿从他的眸中读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来。
“不,她没有,她对我极好。”悠扬的语调、笃定的回答增添了苗儿的烦躁,“她对你好,你也放不下她……你确定没有拿我寻开心?”
袁曳缄默不言,目光却比刚才更加深沉,苗儿哑然失声,莫名有些心虚,低头隐去脸上的不耐,换上一副无可挑剔的和煦面容道:“二公子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儿?奴家虽不清楚你与少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奴家知道一个道理:有情便在一起,无情便分开。”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一‘情’字罢了。你若真厌恶她,痛快撂开手便是,这样对你对她都是一个解脱,何苦成日买醉消愁呢?既折腾了身子,又伤了关心你的人的心。”
苗儿身世坎坷,被迫陷于泥潭多年,看过太过爱恨情仇,从前也对一些人付出过真心,到底还是换来了对方的嫌弃与抛弃。
“情”虚无缥缈,“爱”更是遥不可及,是以她想明白了,与其钟情于一人,倒不如趁着年轻,多看看这世间的美男子,多赚点银子,好为以后打算。
而袁曳,与她截然相反,他过着她最向往的生活,受着她一辈子得不到的真情。
羡慕?再早上几年,她无疑是羡慕的,而今……不会了,他为情所困的样子她断断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袁曳反复念着苗儿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得放手的道理?
可……他做不到。
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在心中,无法磨灭。
这些日子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不断地自问:这般飞蛾扑火,值吗?
他答不上来,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无视她的善意,而这样做的结果,除了折磨那颗跳动的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我爱她,但也恨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他最爱她之时,她亲口告诉他,这场婚姻,这份感情全是她的算计……
明明他都已经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她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这场美梦。
他万念俱灰,打算抽身而去时,她又告诉他,她心悦他,想跟他白头到老。
他仿佛一只纸鸢,而那控制纸鸢的线,从始至终都在她手里握着,飞不得逃不掉。
说罢,袁曳伏在案上,沉沉睡了过去。
苗儿表示爱莫能助,默默收了空酒瓶,关门退了出去。
刚要扭头下楼,见赵妈妈急匆匆地过来,话都没问出口,便给赵妈妈拉到一旁,“外头有一帮地痞流氓,个个儿手持棍棒,点名要见二公子,店里的客人全给吓跑了,酒水钱也没结!你快进去通知一下二公子,赶紧叫他下去!”
苗儿转头望了眼雅间,面色为难道:“妈妈,二公子喝醉了,怕是起不来……”
赵妈妈登时急了眼,连骂几声“败家玩意儿”后,疾步走到雅间外,不由分说撞门而入,果见酒案上趴着的袁曳。
微微收了收怒气,赵妈妈上前轻唤:“二公子?”
唤了几下无果,她伸手退了两把袁曳,然而他醉得厉害,浑然不觉,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气得她切得牙关咯咯作响。
“过来,帮我一把。”
赵妈妈目光转向远处的苗儿,苗儿没法子,慢吞吞挪过来。
二人合力,架着袁曳深一脚浅一脚下了楼。
外头那帮地痞正跟店里的小厮对峙,眼看就要大打出手,赵妈妈加快脚步,赶在双方动起手前,把袁曳用力丢到那帮地痞跟前,随即拍了拍手道:“人我给你们带来了,要打要骂随你们,但只有一样儿,别在我门前闹。”
今儿跑了那许多客人,那可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造孽的袁曳,等这群地痞完事了,必得跟他算算清楚!
为首的流氓姓候,因身材干瘦,相貌丑陋,人送外号:瘦猴。
瘦猴挥退后头蠢蠢欲动的小弟,懒懒作了个揖,命手下拽着袁曳往街东边去了。
等那帮人走远,苗儿方敢出声:“妈妈,就这么把二公子交出去,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话说到赵妈妈心坎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