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卷着清幽香气袭入鼻尖,顾晏莫名觉得烦郁。
他放下手中书册,问一旁的谷昌,“今日点的是什么香,为何味道这么奇怪,似乎与往日不同。”
谷昌虽然平日里都跟在西亭侯身边,是十分得力的下属,但也做不得事无巨细。
他找来了平日打理书房的婢女,询问了一番,才向顾晏回禀道:“今日的香就是府里专门为侯爷采买的龙脑香,只是……之前书房里的香,都是林小娘特制的香。”
一边观察着顾晏的脸色,一边迟疑的说:“不过她已经有好些时日未送香过来了,所以用完了,婢女就换了香。”
谷昌这才想起来近些日子的不对,往日里,林小娘时常送东西过来,或是亲手烹煮的热汤,提神醒脑的熏香,时兴美味的吃食,舒适合身的衣物……还会在侯爷忙碌的时候,帮忙整理书房,将书籍公函分门别类,归整妥当,然后在看看有缺什么,及时添置物品。
林小娘在侯爷身边久了,自然很懂侯爷的习性,行事有章法,也不会越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于侯爷的私人信件,只会收在特定的匣中,由侯爷自行处置。又体贴又稳妥。
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看看这书房,虽不至于脏乱,但确实没以前规整了,婢女虽然日日打扫书房,但也只能解决表面问题。
而且人许久没来了,只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时半会说不清。
顾晏自然也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的憋闷感从何而来,哪里是什么香的问题。
“去请林小娘过来吧。”顾晏直接说道。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半月前,那时他喝醉酒,说了些胡话,大概她还在为此而生气吧。
他确实因着有负傅嫣,曾经生出过埋怨,但如今事已成定局,傅嫣已成德妃,无挽回余地,而林梅娘也还算安分,他自是不想一直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他又吩咐谷昌,“再派人仔细打听一下,如今卢国公的案情如何了。”既然林梅娘这么在意这事,他便上些心。
很快,去琼英院请人的人回来禀道:“林小娘今日去了宝华寺,尚未回府。”
顾晏轻轻“嗯”了一声,又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务。
只是心里面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太得劲。
再说,林梅娘这边,回到林府,她就留在这里吃了晚饭。
往日里她也时常出府,她自己手头上有些产业,还要帮忙打理侯府在外的生意。她虽名义上是妾室,但她身边也没孩子,多受宠更谈不上,遇事能避就避,其实没什么存在感,更多时候是被人忽视的,不过这样倒也自在些。
她舀了一碗早早熬下的汤给女儿,见她喝得开心,心里也觉得满足。
身边皆是最亲近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寻常又温馨的日子,忽然让林梅娘生出了几分不愿走的情绪。
见时间不早了,姚姑过来提醒,林梅娘这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侯府,没有女儿在身边,林梅娘觉得有些寥寥。想起求画一事,也许久未动手画画了,打算先来练练。
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姚姑已经帮忙研好磨,林梅娘沉思几许,这才提笔沾墨。
只刚落下一笔,就听一声轻唤,她沉静的思绪被一扰,猝不及防的便是一个错笔,画未开始便就毁了。
林梅娘放下笔,抬头看向来人,“侯爷怎么来了……”
顾晏走了进来,一边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神情语气似乎比往日冷淡了些。
“在画什么?”他问道。
“一时兴起,想着画点花草。”林梅娘没有如实回答,并不想节外生枝,顺着这一笔,随手画了一株兰草。
心里却忽然想起,两人似乎有段时日未见了。
往日里是她跑书房跑得勤,才能时不时见上他一面。
“你可是还在意那日之事?”顾晏微叹口气,“是我醉酒妄言了,我和傅嫣……德妃的事,也是陈年旧事了,你也无须多想。”
“至于黄辽,看陛下的意思是必定要深查的,他是逃不掉的,你若想了解什么皆可问我。”
也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景,心里面仍觉得不好受。以往都是下意识的不计较,不多想,不深究。
如今细想,原来不是他性情疏淡,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那么过往她的那些付出,也变得有些可笑。
提起旧事她总是想起他的好,而他呢想来是不喜欢别人多提他落魄时的情形。至于黄辽,他似乎也没将林家的仇怨放在心上,是了,他连她都不怎么在乎,更何谈其他。
她很想直接问他,在他心里她算什么?这些年难道他对她就没过半分的感情?只一句“挟恩图报”就代表了她所做的一切?
林梅娘只是念头一过,微微起了点波澜,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觉得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