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性子良善,亦被江昀夫妇教养的很好,明真理,懂是非。只是性子倔强,同江母一般嘴硬心软,不肯服软。
后发觉这小姑娘自小对医馆药材很是感兴趣,江昀便教她从识药名、知药性到施针救人,因而也学了一身医术。
周过既担忧这小姑娘安危,也怕江昀夫妇遭人算计,便在这平阳县中隐姓埋名的留了下来,只是这一留便是十三年。
江衍君便如此从二岁的婴孩,长到了及笄之年,从安阳侯府真正的嫡女长成江家二姑娘。
周过前几日所杀之人便是崔丰,当年背后欲下杀手之人,在查到侥幸存活下来的崔丰后,卷土重来。
此事周过一时只能怀疑是安阳侯夫人崔氏所为,却也只是猜测。
周过忆起前些日子崔丰口中所言,却不知江衍君如何牵扯进长安城中之人要查的陈年旧事,他这几日也是查无所获。
一时竟也看不清近日之事究竟是否为一路人。
江昀被周过绕的心下更焦灼了几分,伸手止住他的动作,沉声道:“这是半月前寄来的信件,算算时日,近些日子她夫妇二人也快要回来了。”
周过慢慢稳下心神,“还有办法,让衍君前去长安。”
事关江衍君身世之事江昀尽数知晓,闻言不解道:“这不是送衍君去狼窝,遭背后之杀害吗?!”
“他们敢暗下杀手,却不能在长安城明着杀害,况且如今她祖父尚在长安,护她性命应是无虞,总比在平阳被人不明不白的害了要好。”
摇曳烛光映入周过眸中,如愁云漫布,“只是往后生活便不似在平阳县内这般顺遂安然,侯门深沉似海,人生余下之路还是需要靠她自己去走。”
江昀了然,“事不宜迟,明早便出发。”
待江昀摸着夜色返回家中时,江衍君已然睡下,还因同江母说不通苏子砚之事生着闷气,精致小巧的脸上,柳眉微皱,隐隐看得出愤然。
江母正坐于厅堂内的乌木圆桌前,面色带嗔的看向悄悄踏出江衍君房门的江昀,“这么晚还出去。”江昀坐到她身前,重重叹了口气,“夫人,明日依周过所言,告知江衍君身世,送她回长安。”接着讲今晚之事与江母一一道清。
江母拎得清事情轻重缓急,便道:“那你回屋里,我替她收拾些东西。”说着,已是背过身去,语声轻颤。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况是她性命。
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起,城中万物如笼着轻纱。
江衍君便被周过自窗外喊了起来,脑中还不甚清明,夹着浓厚困倦。直至被江母从床上拖了起来,困意才散去,“阿娘,你干什么啊?”
梳妆收拾完,江昀同周过一同踏进屋来,将事情缘由大致同江衍君讲完。
江衍君听完只觉她一定还是在梦中,便又要去闭上眼休憩。
不对,她从未做过这般离谱缥缈的梦!
紧接着睁大双眼,看清面前三人,均是一脸的沉重肃然,绝非玩笑之言,才明白此事当真属实。
江衍君只觉似是被一道天雷劈过,从头到脚都透着凉意。
她自小生活了十余年的家,唤了十余年的爹娘,今日却突然告知她,这些皆是假的,自己只是被收留照顾。
什么安阳侯府、林氏母族,她通通都不想去。她只想待在这平阳县中,这里有她真正的亲人朋友,这里便就是她的家。
江衍君眼底已氤氲着雾气,一脸倔强:“我不去,你们谁愿去谁去!”
闻言,江母已是费力将她推出门去,看似毫不顾惜地将她行李丢到门前的马车上。江衍君见此,只觉心中漫天委屈袭来,似是她也要这般被阿娘丢弃,却是仍旧不肯上车。
周过太知晓她的脾性,便上前同她悄声耳语了一句话。
江衍君一滞,回过神来,接着眼中泪水止不住簌簌落下,紧紧抱住江昀,“爹,你照顾好自己,女儿会回来的。”却是赌气般的不去看江母,心底泛着苦涩。
随后咬牙上了马车,掀帘而望向眼前三人,只觉如一场大梦般匆匆虚惘,极不真切。
“二丫头,你先行一步,我过后会跟上你的,别害怕。”周过说完,已是催着车夫驾马驶去。
马声嘶鸣,车轮辘辘,卷着路上尘土,逐渐消散在视线里。
仅剩手中依旧掀着车帘未松的江衍君,久久难回过神来。
只是她若仔细去看,便能看清江母那双透着不舍的秀眸,如越过千山万水,定定的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