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上真的有报应存在的话,刘婶觉得自己的报应大概率都应在了她的小宝身上。
她颓然的坐在床上,嘴唇紧抿着,愤怒过后只剩下颓然。她用指尖一点点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黎夜只静静地看着,失去孩子的母亲,大多都是极痛苦的。她从刘婶身上看到了悲愤与绝望。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去撕一个失去孩子的妈妈身上的伤口,不亚于在对方心口上剜肉。
她不屑去做。
更何况之后的故事也很好猜,刘婶的孩子应该是先天的两性畸形,所以他既是男孩儿也是女孩儿。
是齐闫口中的那个脚踏阴阳并成为祭农神第一个祭品的人。
“刚发现小宝身体有问题的时候,我很害怕...”
刘婶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想将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担忧恐惧一股脑都倒出来。
“我看到过严梁的下场,知道和其他人不一样意味着什么...我害怕小宝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怪物,罪魁祸首,哪怕他什么都没做…”
她的眼底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悲哀与无力,“不一样...就是原罪啊!”
黎夜的身体微微一震,纤长的睫毛遮了眼底的情绪。
原罪...么。
她眉间的郁气只凝结了一瞬,就散了。即便自己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又如何,除了她自己,没人能以任何名义给她定罪。
房间里安静下来。
刘婶闭上眼,她拼命地想将记忆里的画面一起关上。可小宝哭声那样清晰,一声声娘叫地那样撕心裂肺。
他的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小的眼睛里全是眼泪和恐惧,她想伸手抱住他。可她被刘强按在地上,任凭她如何哀求,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的手指被那些所谓的家人一个一个掰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小宝不见了。
就那样消失了。
刘婶睁开眼,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但仍旧遮不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恨意,宽大的舌头不停地颤动着,“是刘强那个狗东西!”
“他是一次带小宝下河游泳的时候发现了小宝身体的秘密。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刘婶咬牙切齿,“虎毒还不食子!那狗东西根本就没把小宝当自己的孩子,他只当小宝是他的污点,他的报应!”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悲鸣,“当年的日记就是被他捡到的!是他拿给四叔公那老东西!是他害死了严梁!害死了小宝!”
刘婶说完这句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眼神木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其实当年在刘强多年欺骗和失去孩子的双重打击下,她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脖子套进绳索的那一刻,她感到了解脱。
但刘婶却并没有死。
醒来的那一刻,她明白了,齐闫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轻易地放过这个村子的人。
她恨齐闫,但她更恨这个村子,恨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她突然就很想亲眼看看,这个肮脏的村子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实际上齐闫也确实没让她失望。
小宝和四叔公只是个开始。
之后就无止境的祭祀。
他们叫他村长,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到了齐闫一个眼神,他们就会自发行动的地步,包括用同样的手段活活砸死当年对严梁动过手的人。
像是一群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狗。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变成了狗。因为除了孩子,但凡吃过狗肉的村民都长出了狗的舌头。
黎夜眸光一闪,“那昨天早上的叫声...”
刘婶苦笑着点头,“是我们。”
黎夜一直以为早上的狗叫会那么整齐,是这个村子的狗有问题。
却没想到发出叫声的会是人。
齐闫在让所有家禽家畜死亡却偏偏留下了狗的时候,就已经替他们选好了结局。
选择。
黎夜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
齐闫在让村民们做出选择。
她的大脑飞快运转,整理着从刘婶那里得到的所有真相。
齐闫坐在田坎上的时候,村民们其实有两种选择,一是赶他走,二是任由他留在那。
村民怕惹麻烦,刘婶因为那点愧疚,每个人都做出了选择----放任。
大雾封村,他们选择杀了齐闫。
食物腐坏,他们选择杀狗取肉。
祭农神,他们选择奉上祭品。
为了食物,他们选择以人为种。
黎夜突然惊觉,村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而齐闫永远现在旁观者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