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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1 / 3)

丝竹声不绝如缕,乐人们抱琴而坐,舞姬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屏风上浮翠流丹,青色的帷幔轻轻拢起。庭中投壶、射覆、六博皆有人玩乐,名士们谈笑之间探讨玄学,簪组交映,歌笑间发。

时下名士多爱穿青、白二色衣裳,奚嘉树一身红衣鹤立鸡群,她与友人战列投壶前,矢无虚发,半晌,竟是双箭齐投,尽落壶中,引来众多赞叹。

而到华灯初上,烛火熠熠生辉,流光溢彩间透露出几分清雅,帝王赵瓯姗姗来迟,前有侍卫开道,后有宫女随侍。其人手持白扇,青丝用绿带束起,尽显风流倜傥。

奚嘉树站在大树底下,日光透过斑斑点点的树叶打在她的脸上,零碎着神情,让人看不真切。

再见赵瓯,明明只不过是隔了几个时辰,但又不是几个时辰,而是阴阳相隔。

怨恨固然有,却仿佛随着那一簪子消散了大半;但若说毫无芥蒂,对于奚嘉树而言,是绝无可能的。

一千多天的日子,梦中咀嚼着北境冰冷的血水,武器生啖敌人的鲜血,醒来过后却万事成空,这让她怎么能不刻骨铭心。

见赵瓯到场,世家子纷纷行礼,赵瓯大手一挥示意不必多礼,他们便就继续手头上的玩乐。奚嘉树看到此番景象,心里不由叹息,太上皇时,还能勉强与世家分庭抗礼,而在其诡异暴毙之后,赵瓯上位,世家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世家与她密谋,上辈子赵瓯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在她的手里……

见赵瓯越来越近,奚嘉树散去头脑中的思绪,笑着前往迎接赵瓯,“参见陛下。”

奚嘉树幼时曾入宫与赵瓯做过同窗,他们二人也算是发小关系,见奚嘉树端端正正地朝他做了个揖,赵瓯哈哈大笑,“嘉树何必与我客气,你我幼年相交,不用行此虚礼。”

奚嘉树微微一笑,带他入场玩乐,都是同龄人,不过一会儿,几人变便打成一片,好不热络。

临到宴会结束,访客纷纷告辞,赵瓯本想也拜别主人家,谁料酒水下肚,人有三急,无奈只好含蓄地说了句“更衣”。

上一世,奚嘉树见赵瓯想要如厕,便想尽主人之宜陪护,怎料赵瓯路上晃晃悠悠喝酒喝大发了跌入水池之中,周围无人,黑灯瞎火之际,她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救赵瓯。

不会水之人遇到浮木便会挣扎扑腾,衣裳摩挲之间,裹胸布滑落。赵瓯是谁?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身经百战无数,一激灵之下,居然摸到了若隐若现的胸部。

奚嘉树把赵瓯从池里救起,未离席的名士与下人手拿竹编灯涌上来,赵瓯一睁眼,便看到逆光的奚嘉树,青丝纷乱,水珠诱惑地在脸上挂着,洗去铅华,宛如湖中热烈的红莲花。

此时脸上因伪装的脂粉尽退,而显得有些雌雄莫辨的奚嘉树见赵瓯醒来,关心地低头,却被赵瓯一把抓住手,脱口而出:

“你是女子?!”

“……嘉树、嘉树?”奚嘉树从思绪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在莫名颤抖,手也紧握成拳,见她这副模样,赵瓯担忧地问:“嘉树,你怎的突然做出这幅样子,是不是身体有恙?”

奚嘉树醒神,顺着他的话揉了揉眉头,疲惫地说:“今日宾主尽欢,可我昨日有些着凉,所以今天身子有些受累,让你见着这番模样,真是见笑了。”

赵瓯很是体谅地摇头说不是,奚嘉树连忙说一定要拖着这幅病躯送他出门,此言一出,赵瓯怎能让她相送,连忙拒绝。二者推拒片刻,奚嘉树才做出一副退让半步的不舍模样,叹了口气,点了一个下人带他离开。

果然,不出半晌,后院传来动静声,“不好啦,陛下落水啦!”

奚嘉树赶忙跳起来,面上惊慌,口中惊呼:“救驾!救驾!”

待她和名士们着急忙慌赶到后院,就看到被从池子里捞起来的赵瓯已经晕了过去,管事动作很快,连忙请了府医过来救助。等到确认无大碍,才让宫人把赵瓯带走。

志得意满的奚嘉树面上装出一副担忧模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等送完宾客后回到卧房,她解下厚重的束缚,眉目春风地对青梅说:“传下去,明日整理行囊,去拜祭天机道人。”

当年,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奚家都查不出和算命先生有关的任何信息,就好像一个凭空出现的神仙一样,无奈只能给算命先生私取了个道号——天机道人。

在经历重生还更改了上辈子节点的奚嘉树,如今十分信任天机道人,甚至还祈祷他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她一辈子和赵瓯再也扯不上关系。

她所不知道的是,另一边被带回皇宫的赵瓯从梦中惊醒,浑浑噩噩之间虚起眼睛,颤抖着手,含糊之间吐露出几个字:“不要……”

没人能听清楚,宫人乱了方寸,他也说完几个字后便再次晕了过去。

只有沉浸在梦中的他知道,他说的是:

不要……跳下去。

而奚嘉树则安详地睡去,做了三年里唯一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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