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难受吗?”尤兰达从医院出来之后就一直恹恹的,她额头上的肿包瓜迪奥拉不敢碰,从冰水里浸过一遍又拧干的毛巾小心地贴在红肿的边缘,看到她眉头皱一下就得松开几秒钟。
尤兰达抿着嘴唇往后让了让,避开瓜迪奥拉给她冰敷的动作,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安静地缩进他的怀抱里,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也不说话。
瓜迪奥拉拍了拍她的背,也把声音压下来:“怎么了妮妮。”
“我觉得很讨厌。”尤兰达的声音闷闷的,又往他怀里凑了凑。
“怎么了?”
“pep还会让我回巴塞罗那吗?”
瓜迪奥拉一下就明白尤兰达为什么会不开心了,手里的冰毛巾叠好放在茶几上,冰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想要回去吗?”
尤兰达没说话。
好吧,都怪他。瓜迪奥拉想,是他让尤兰达变得这么乖。
他用了十年时间压迫出一个加泰队长的模型,现在他要把蜷曲的枝叶都小心从黏连的地方分离,重新舒展成本来的样子。
“不想回去吗?”他问。
尤兰达吸了吸鼻子,轻轻哼出一声。
“哭了吗?”
“没有。”
瓜迪奥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抚过尤兰达已经被养得很长的头发:“哭了也没关系,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几乎是他说完这句,尤兰达就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红色晕在她眼尾:“真的吗?”
流浪过又被收养的布偶终于慢慢伸出爪子,要来勾在它面前摇摇晃晃的毛线团了。
瓜迪奥拉不是不知道这样会给他增加多少需要处理的事,过去很多年他都因为这个犹豫退让,但是现在,只要尤兰开心就好。
能看到尤兰达小猫一样用手指揉着眼睛笑,即便是刚刚输了2:5又在后采时被挑了刺,瓜迪奥拉也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
尤兰,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或许瓜迪奥拉自己都没意识到,尤兰达需要他的陪伴这件事,本身就是在陪伴支撑着他。他所需要的,就是被尤兰达需要。
在因为巴塞罗那的胜利辗转反侧、失眠焦虑的每一个夜晚,在为了更衣室、为了朋友的话而痛苦不堪的每一天,尤兰达需要的都只是瓜迪奥拉本身。
尤兰达怨恨为什么没有一刻是能够和他并肩的,而瓜迪奥拉却在庆幸,庆幸他不是尤兰达比赛时站在绿茵场边的那个。
瓜迪奥拉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但是尤兰,曼彻斯特多雨,如果痛就和我说。”
09年被斩断的圣女羽翼,往后十年也没能长全美丽的长羽;在那个雨天逆着血液从球袜渗进去的潮湿,到了今天依然没有散尽。
瓜迪奥拉什么都不怕,只怕为了巴萨几乎要把整个自己都焚毁的尤兰达,在后巴萨时代还会因为这些而疼痛。
瓜迪奥拉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他会认错、低头、抱歉,会爱她、补偿她、毫无底线地纵容她,但再多再多都弥补不了,再多再多都治愈不了那道横亘在尤兰达脚踝上、要把整块骨头分割开的疤痕。
那是Yolanda10的勋章,是尤兰达原本可以免除的烙印。
所以如果真有神明存在,他看着已经开心到去搬行李箱准备拎包入住侵占空间的尤兰达,眼神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如果真有神明和上帝存在,请别让她跟着曼彻斯特的雨天一起流泪,请再多爱一点尤兰吧。
尤兰,尤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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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p,pep。”
尤兰达站在他身边,扯住他的长袖摇了摇,短促的两个单词几乎要被切尔西的狂欢淹没。
尤兰达讨厌失败,讨厌终场结束尖锐的哨声,讨厌所有会从她手中溜走而她无能为力的东西;但说到底,尤兰达最讨厌的,还是瓜迪奥拉的无能为力。
这并非是说尤兰达把瓜迪奥拉奉为无所不能的神明,神明会爱人,会爱每一个人,尤兰达才不要pep毫无偏私地把他的心均等分给所有人。
尤兰达要唯一和特殊,要最最重要。
所以尤兰达其实是想,既然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赢,为什么不能是pep呢?
既然一定会有人赢,那为什么不能一直是pep呢?
如果只有胜利才能堵上那些人的嘴,那pep,我要你赢。
“pep,我来帮你好不好。
“如果痛苦的话,我们也一起痛苦好了。
“要是pep觉得因为输比赛哭很丢人的话,我帮你哭好了。
“pep,我来和你一起吧。”
在21年决赛输给切尔西的这一个晚上,蓝军深色的主场队服好像一片海洋,轻而易举就可以吞噬掉整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