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闷闷的,如同海沟深处不见天日的黑暗般倒扣在地面上,某个洞穴里透出一声长叹,就把死寂一般的海水掀起骇浪。
冷光灯下,数不尽的蜉蝣被灯光染上金衣,一颗颗闪烁不停。它们张着嘴,嘴皮上下翻飞,好像炫耀一般,同时发出许多细小又尖锐的声音变成夸张的大笑疯狂钻进讲桌旁于荧的耳朵。
于荧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在模糊,扭曲,旋转,然后分崩离析成以前电视上的雪花屏幕。她垂首,视线落在斜下方打开的书上,目光死死锁住书页上的内容,这是她准备了好几个星期的模拟课堂。于荧看一遍就默念一遍,几秒钟内机械性轮番背了十几遍。她一抬头,台下的同学——亦是她的模拟学生就睁开茫然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发言。一瞬间,于荧看到冷光灯变成了投影仪,台下人是清一色的白袍,白袍的左胸口都别着胸卡和中性笔。她准备要讲的内容霎时变成蜉蝣粒子,从她渐渐恐惧的眼睛中跃进银亮的冷光世界中。
一身红衣的欣子逐渐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于荧双手紧成紫色的拳头在讲桌上撑起,紧了又松,松不过片刻又颤抖着握紧,她脖子上的汗水泛着粼粼波光,茫然无措地盯着台下各种开小差打瞌睡的同学。
“于同学?”欣子打破沉默又尴尬的气氛:“还好吗?”
于荧看向声音来源,拳头瞬间一松,感觉自己死寂的世界开了一朵火花。她点点头,开始磕磕巴巴讲荀子的性恶论。
同学们抬起认真的双眼,听着结巴的讲述,尽管卡碟效果欠佳,总比犯困强。“立……立场是必要的,但……狂热是极端的……”于荧想抓住映像里的整句,可吐出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天性要伪装来补充平衡……”
于荧突然转身背对台下,同学们感到疑惑,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看到于荧的背影深深呼吸几次,似乎在隐忍什么,许久才转过身,欣子发现于荧眼睛红了。
“我似乎每天都在笑,因为我习惯了无论做什么之前,都把最坏的结果预演一遍。如果猜对了我会很开心,我真厉害。如果不对,我更开心,因为比我预期的好太多了……”于荧说完,卡了几秒,接着又开始卡碟:“当……当所有人都说……一件事是对的,你可以试试寻找这件事的漏洞,十全十美只是相对的。同样的……所有人都说它不对……其实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它存在的道理……立场……不是为了走向极端……是遵循自己的天性……”
卡着碟讲完被自己压缩了好几倍的内容后,于荧抱紧书,抱歉地向自己的观众们鞠了一躬。没有奚落和揶揄,只有充满鼓励的掌声。下台后,同伴递上了一张面巾纸,于荧笑着流泪:“谢谢……”欣子走了过来,轻轻揽住于荧:“你做的很棒。”于荧从面巾纸里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卡碟着说:“谢谢谢谢……我之前也是这样……就想讲完它……可是没想到……”
“慢慢来。”欣子话语的温暖像极了她红衣的颜色。
吃饱喝足后,于荧就把上午的事抛到脑后了。
叼着泡芙,奶油充斥着于荧的味蕾,心脏也跟着甜到融化。“鱼蓝鲸?”一个调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荧转身,就看到了天织傲娇的脸。
梦蝶蹁跹,天织柔软的裙摆被风一吹就要消散在空气中。一只四蹄踏雪的狸花叼着肥硕的老鼠小碎步颠过,经过于荧的时候还惊愕地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于荧冲它打了个招呼,狸花似乎上下大量了一番,尾巴指向天空,俏皮地弯了个好看的弧线,然后钻进了墙洞跑掉了。
“这里中午一般没人,我超喜欢来这发呆的,可惜被只臭狐狸扰的不太美好了。”于荧把泡芙分给天织,撇撇嘴:“我现在还能感觉到后背凉嗖嗖的。”
天织哈哈一笑,环绕在她身边的透明的梦蝶骤然增多,把于荧的刘海都扑到了头顶。“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呢?”于荧问。
天织对泡芙的美味赞叹不已,转而怪罪道:“我每天都在找机会看你好不好?”
“?”
“你不关心天气的么?”天织睨了于荧一眼,说着指指头顶上多云的天,太阳被一大片厚云遮住,只有少许光芽透过云层形成神圣的丁达尔效应。
“自从来到大陆就随时带伞,很少关注这些了……”于荧不好意思地说。
天织白眼翻到天上:“怪不得连天上有云都不知道……要是城里没有水,你迟早会忘记游泳。”
于荧配合地嘿嘿笑了。
天织想了一会儿,问:“你听说过‘神冢’吗?”
“那是什么?”
“大陆接下来可能会出事,如果没有,那再好不过了。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你可以拿着这个找一个叫季雪的人。跟着她你会安全。”天织将一枚雪花状的冰晶石递向于荧,想到狐狸是踏云而去的,于荧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你们认识。”
“是。”
“所以你这次是来让我去找一个会把雪花扎进我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