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完头，她拎上篮筐往坡上走了丈余，来到爷爷的坟前。她本来担心碰到方德智，可看到坟前空荡荡的，心想果不其然，方家除了她不会有人记得祭拜。她将坟茔周遭杂草乱石整理干净，撮土插香，跪在坟堆前将纸钱烧化。
“爷爷，前些日子我穿嫁衣的样子不知道你看到了没有，虽然婚事没成，但以往你总念叨着要看着我出嫁，我其实还挺高兴有穿嫁衣的机会的。我如今就住在山上的猎屋里，什么都不缺，自给自足一切顺利，我就想，这一定是你和娘在天上还在庇佑着我呢。只是我现在成人能养活自己了，却不能孝敬你们了。”
笑阳飞快将眼角的泪珠擦了，重新对着坟茔笑笑：“不过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也替我高兴吧，你放心，今年只是开始，等秋收之后屯好冬粮，明年会更好的。到时候我不会只给你带只油酥火烧，换成烧鸡好不好？”
祭扫完毕，刚起身走出两步，却看到不远处一个黑影蹲在一个旧坟头，正紧紧地盯着她。笑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认了出来，朝他笑着打招呼。
“傻棵儿！”
似乎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个头脑不清的痴傻儿，但爷爷曾经告诉她，傻棵儿是因为他爹妈是其他村的亲兄妹□□生下的，刚生下来就给扔在了南兴庄的桥头上，靠着百家剩饭长大的。这个孩子降生下来就是还父母造的孽，爷爷可怜他，时常会带些剩饭接济，等笑阳长大些了便让她送。傻棵儿虽然傻但也知道报恩，偶尔在山上抓只兔子采些果子也会放在方家门口。
上次见他还是她出嫁那天，其实也不算见，出村的路旁插了一溜儿的迎春花，虽然没人注意，但笑阳知道是他干的，毕竟这种“傻”事儿，除了傻棵儿，谁还会做呢。
笑阳走近，看着他手里拿的一只脏兮兮的油果子，猜想他是在这里拿旁人留下的供品充饥。可是庄户人家爱惜粮食，除了沾了香灰不能吃的，剩下的都会拿回去，甚少会丢下，也不知道他找了多少坟头才捡到这么个脏果儿。
笑阳将祭扫剩下的两半油酥火烧递过去，傻棵儿见了冲她龇牙咧嘴地笑了，一把抓过来急啃了两口，念叨着：“香，真香！”
“我今天给爷爷和娘祭扫，就只带了两只，若是下次有机会再多给你带一点。”
傻棵儿直愣地看着她，又歪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坟包，突然跳起来，把剩下的半个火烧放在爷爷坟前，趴下磕了个头，朝着坟喊道：“吃！好吃！”
笑阳眼眶一下子热了，没想到爷爷只过世一年多，竟只有孙女和一个傻儿记得祭拜他。她轻轻将那半块儿火烧拾起来拂去浮灰，重新递给傻棵儿：“你吃吧，爷爷已经吃过了，说给你留的。”
傻棵儿听懂了，接过来一边啃一边朝着坟包傻笑，仿佛真的看到了爷爷在劝他赶紧吃。
“之前我出嫁那天，是不是你在路旁插的花儿？”
“嗯嗯！花儿好看！咩咩好看！”
咩咩是他给起的名儿，大概是总听爷爷唤她阳阳，就以为是那个羊。
“花儿很好看，谢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