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响过,姜离迷糊地睁开眼睛,抬起头往窗口望去,只见外面黑黢黢一片。
天亮得愈发晚了。
艰难地坐起身,膝盖连带着小腿立刻针扎似地疼了起来,姜离立刻垂下头去,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月娥闻声而起,睡眼惺忪地看着姜离乌漆麻黑的后脑勺,整理了下思绪后,这才反应过来:“还疼是么?”
姜离止了哀嚎,抬起头看了眼月娥,眼角挂着两颗泪珠:“疼死了。”
何止是一般的疼,她觉得自己的髌骨都快裂开了。
“你等一会儿,我先给灯盏里加些灯油。”月娥粗粗抹了把脸,捡起床头的袄子披在肩头便下了床。
待添了灯油,又拿剪子剪短了灯芯,月娥这才爬上通铺,冲姜离道:“你把小衣褪下来让我瞧瞧。”
闻言,姜离面上一热,置于膝盖上的手指局促地扣着厚重的衣物,无法,只得在月娥的逼视下将裤子褪去大半。
月娥轻呼了一声:“还真伤得不轻,可怜见的。”
姜离低头看去,忍不住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只见原本白生生的腿上此刻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瘀伤得冷敷……”月娥伸出手指戳了戳姜离青肿的膝盖,不顾对方龇牙咧嘴的模样,目光已飘向了窗外。
“外头下了一夜的雪,正好可以给你敷膝盖。”
姜离忍不住嘴角抽搐:“大冬天的,冷敷啊?”
万一淤青不消退,再添新病,那该如何是好?
许是困意消退,月娥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晃了晃脑袋,扯过一边的棉被将姜离的双腿盖上,惆怅道:“暂时没法子了,你只能静养。”
姜离躲在被子里,费力地提上裤子,皱着一张脸道:“我总是这般,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先是高烧不退,又是肩膀被火燎伤,这回又跪伤了膝盖,连累月娥帮她分担了许多差事。
见她自怨自艾,月娥搡了把姜离的肩膀,浑然不在意:“朋友间说什么麻烦,你快些将伤养好才是正经。”
姜离闷闷应了声,看着麻黑的窗户,发愁道:“我昨夜偷偷跑回来,也不知今日那沈答应会不会找上门来。”
“哈。”月娥险些被气笑,“她越过阮贵人教训你本就是她理亏,况且这里是长春宫,那沈答应就是坐轿子也得坐上一柱香的功夫才能到咱这,你怕什么?”
说的也是。
况且外头积雪深,行路困难,她又没杀了沈贵人全家,人家也犯不着冒着风险来捉她。
如此,姜离总算是想通了,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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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个不停,一团团,犹如扯絮般连绵不绝。
姜离告了假,独自一人窝在值房,缩在被子里捂着腿。
她的腿上放着一张黄麻纸,指尖夹着根木炭,垂着头苦思冥想。
思考良久,姜离抬起手腕,以炭当笔,在纸上涂抹纹样。
昨夜她便想着替自己缝制一对护膝,以此来应付以后的跪拜,今日正好得空,可以先绘出样式,再缝制也不迟。
只是……
不知是纸张粗糙还是木炭不顺手的原因,画出来的图案看起来十分狰狞。
姜离苦恼地抓了把脑袋,木炭蹭过脑门,留下浓重的一笔。
闵兰掀开门帘,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一个披头散发,还花了脸的姑娘正在对着一张纸龇牙咧嘴。
闵兰:“……”
停在门口片刻,她抬起脚向姜离走去。
听见动静,姜离抬起头,困惑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闵兰。
她讷讷道:“怎么了?”
闵兰不言,垂眼看着姜离手中的黄麻纸,眉头缓缓皱起。
见状,姜离呼吸一窒,接着忽然感到一阵冷风自头顶掀过,再低头,便发现自己腿上的黄麻纸不翼而飞。
“你要做护膝?”闵兰拿着那张图稿,声音清冷。
姜离如遭雷劈。
她竟看出来了!她竟然看懂了自己的画作?
愣了片刻,姜离才回过神来,结巴道:“是,是,天冷了,我嫌衣服灌风……”
闵兰将黄麻纸放回原处,目光落到姜离窘迫的脸上,眉头微扬:“是得做个厚实的。”
姜离倏地闭上了嘴。
昨夜闵兰睡在偏殿,不在值房,应当不知道她膝盖受了伤才对。
可看她一副揶揄的模样,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思及此,姜离颓下肩膀,泄了气。
“对,是该缝个厚一些的。”
见她这般,闵兰的面上看不出神情,只转过身,“登登”几步走至矮柜旁,从里取来一对棉布缝制的护膝,再回到通铺旁,向姜离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