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的痕迹,与那老妇所形容得几乎一摸一样,很像是被同样的方式重伤。
明县侯拍案问道,“这人是谁?”
王荣跪下回话道,“回侯爷的话,这是都水少使,相迎道远。”
明县侯神色一惊,匆匆走下堂来,走到相迎道远身边,“伤者可是安定将军相继之子,相迎道远?”
王荣回话,“正是将军遗孤。”
明县侯挥袍展袖,认真探头瞧了瞧,“你们快将少使送到屋里救治!小心搬送,不要碰到伤口!张待诏,望您费心。”
他转头用食指指向麻姓老人,咬牙切齿地说,“去把麻家庄所有麻姓的人都抓起来。麻家庄麻氏聚党包庇,以下犯上,不思悔改,若是过了午时仍无人交代,便施肉刑以戒!”
张苦木正随着众人搬送相迎道远,耳尖滑过这句判词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肉刑早由秦末妄帝所创。古书中记载妄帝暴虐无良,设立了九种极其残酷的刑罚,具体细则,已不可考。民间歌谣传说有黥刑,在犯人身上或者面部刺字;剥皮刑,将犯人的皮肉生生活剥;断刑,断肢断舌;串刑,用链条将犯人的手脚串在一起;养刑,在犯人身上种下毒物毒虫,等等。
后世推翻秦妄帝统治,肉刑被废除。历经数百年,天下三分,南楚遭遇三九之变,先帝崩,先后薨,襁褓婴儿楚康帝登基。康帝年幼身弱,诸侯势大,太后分权各诸侯,其中便有一条是,可处私刑。至今,不过短短十几年,肉刑在各诸侯中变得极为普遍,甚至更加残忍。
张苦木遍读医书,每每看到书中述发寒发热,上吐下泻,胸闷气短的病症,都要哀叹病人煎熬辛苦。明县侯这一声“肉刑”,真是痛进了张苦木的心里。
但先顾不上这么多了,抢救相迎道远要紧。
相迎道远创口透干,面色煞白,体温极低,脉搏微弱。一想到好友曾被一根利箭于胸□□穿,伤口又被高温炙烤,张苦木心揪成一块疙瘩,他额前是汗,派人分别去取炉灰,疮药,草药来止血化淤。相迎道远脉象浮弱,如同断木,口中吐血,亦夹杂着泡沫痰瘀,肺部经络堵塞,喉部略有肿大。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旧疾加新伤!只是止住流血根本不够,最重要的是给相迎道远固元固本。
一页页医书里记载的止血法子,都是止得了皮肉血,不能生得出精气血,被他一一否决。一个古怪的偏方浮现出来,他对着跟来的王荣说,“大人,这麻家庄可有黄牛。”
王荣也满头大汗,“有有有,有十几头耕牛。”
张苦木说,“还请大人将这些牛都带来,再找一个屠户,越快越好。”
王荣招来阿财,“快去找,越快越好!”
等牛被拉来,悠闲地聚在院子里,嘴里嚼着青草,哞哞沉声叫嚷,没人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张苦木交代了屠户几句,屠户扭了扭手上的铁柄大刀,“没问题,大人,都按您交代的来,您瞧好吧。”
他先是割了几缕黑布,一一蒙在牛眼上。然后绕着牛转了一圈,观察牛的体格,随后牵出一头黄色耕牛,用刀在那牛脖子处顺下先砍喉舌,牛哐蹚一声到地扑腾着蹄子但却发不出声音,看准机会,他再破牛肚,三下遍将牛腹中肠胃都清空。
张苦木和阿财搭手配合,将相迎道远团成一婴儿状,塞入牛腹之中。
牛血缓缓如蚯蚓一样爬出。
张苦木拍了拍牛头,“好牛儿,你若是救得趋之性命,我从今往后都不食牛肉了。”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王荣早已目瞪口呆,他不是不知道张待诏在做什么。云蛮医术中有云,可以将濒死之人放入刚刚被杀牛腹中,以牛心换人心,以牛血续人血,以牛命延人命。杀牛的方式必须十分巧妙,必须避开牛的心脏剖腹,必须避开其要害,不能让牛失血过快。眼前所见,不正是此法。
两刻钟后待牛完全死去,没了温度,此时必须将人从牛腹中拿出来,放入新剖的温热的牛腹。
整整杀了十二头耕牛,过了三个时辰后,相迎道远的脉象终于稳住。他从鬼门关里被救了回来。
同时,明县侯将麻家庄麻氏二十一人,一一从肩臂处剥了皮,说让他们日后再无可能射箭害人。这些人,张苦木没来得及劝救。
这几日照料相迎道远,他从阿财处听到了不少胡莲蓬的传闻。
胡莲蓬也是个命苦的女子,父亲胡大壮被山匪劫财杀害,母亲没过多久也死了。她被麻家庄的麻姓老人捡到,许给了李海。李海是个老实人,本可以好好过日子,可李海冬天患了风寒,开春烧得比灶火还烫,醒了之后就痴呆了。因为痴傻,整日无事周游,没有忌讳,腿上染了碳病,无药可救,没钱医治,便死了。后来,胡莲蓬寡居生了个女孩,长得漂亮。
“寡居如何生女?”张苦木问阿财。
阿财回道,“也有人说是麻家庄妇人不喜和胡莲蓬来往,她便一个人搬去庄子外,在一个破旧的土屋里发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