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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 2)

天要冷了,柏林人说。这十一月刺骨的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横扫施普雷河两岸。从富人区夏洛腾堡、威尔莫斯多夫、繁华的市中心米特,到杂乱而充满艺术气息的工业区威丁,裹紧大衣的行人步履匆匆,鼻梁通红;汽车在结了冰渣的马路上小心前进;连烟囱里喷出的烟雾都变得迟滞,凝固在灰色的天幕上。

1938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猝不及防,人们把这看成一种预兆。“要出大事了。”悲观的清醒者感慨。而有些人喜气洋洋:“犹太佬该遭殃啦!”

他们谈论的是填满报纸和广播所有空隙的一条新闻:前天一个波兰犹太人枪击了驻巴黎外交官恩斯特·冯·拉特。不出所料,政府与宣传部立刻对这桩令人发指的谋杀表示了强烈关注。戈培尔部长宣称此乃犹太人密谋反对德国行动的一部分;柏林每一栋主要建筑物上都张贴了用鲜红大字书写的通告:Verboten!即日起禁止犹太学生进入公立学校;无限期禁止犹太文化活动;暂停以下犹太报刊出版……下面是长长一串名单。

“那位母亲一定很难过。”走廊通告栏前的学生堆里发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男孩刚摘了帽子,金黄的头发有些蓬乱,脸冻得红扑扑的。

“你说哪一个?”旁边的莱妮随口问道。

“两个都是。”他回答。

“可那是个犹太杀人犯!”她惊奇地看了一眼对方。“再说……”她本来想说,怪就怪德国政府太宽容。要是波兰犹太人一开始就被拒之门外,现在就没这么多节外生枝了。但莱妮忽然想起另一件比时事要紧得多的事,“对了,你知不知道温克勒最近怎么回事?”

汉斯反问:“你说哪一个?”

莱妮愣了几秒才发现他在取笑自己。关于SS中尉温克勒的暗示令人尴尬,她想佯装勃然大怒,再往他挂着无辜面具的脸上狠掐一把。可惜这套对从开裆裤时代就认识的人不管用,她只好假惺惺柔声细语:“我在讨论你的好哥们约瑟夫。”

“他算哪门子好哥们?最近他在你面前的时间比谁都多。”

“这就是我要说的!”莱妮踩着高跟鞋,登登跟上汉斯前往教室的步伐。“他这段时间变得特别古怪,动不动到我眼前做出一幅悲痛欲绝的模样,吓得我以为他要自杀什么的。”

“而且每天放学还溜得飞快。”汉斯若有所思。

“正是——你想大概什么缘故?我一直在琢磨,反复的琢磨,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我终于受不了啦!”

“所以你自己去问了他?”

“当然没有。不过我想,他总不是和奥地利佬吃冰淇淋吃坏脑子了吧?”

“吃坏脑子?哦,那个啊。”汉斯为莱妮撑着教室门,让她先进去。“冰淇淋没那么大威力,我们根本没去成。”那天才走到地铁口,汉斯、约瑟夫与莉斯就莫名其妙遇上几个查证件的巡警。谁也没带,只好打道回府了。

莱妮耸耸肩,打住这个话题。“我发现有些人已经不见了。哼,我早觉得他们是犹太人。隔壁班那个米拉·阿特曼,还有进阶德语课上那对奥芬贝格兄弟……”

天使般的校工为这群同知识搏斗的年轻战士放了个炉子,教室后排暖意融融。汉斯走到炉边的桌子坐下,约瑟夫还没有来。一股透骨寒风忽然卷进教室,刚暖过来的人自然望向罪魁祸首,但推开门的却不是约瑟夫,而是莉斯。看起来柏林的冬天比她老家冷多了,她用帽子围巾和手笼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露出来的半张脸仍旧煞白。

汉斯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平时这个最暖的位置都是舍恩小姐占据的,可是他从星期一就坐在这里了,那么——

“你到哪去啦?”

她垂着脑袋。

他皱了皱眉,自以为宽慰地继续攀谈:“别担心,连莱妮都没发现你逃学。”

过了一会儿,汉斯听见身后的轻声询问:“你觉得他……冯·拉特先生会死吗?”她听起来甚至有点绝望,肯定是自己的耳朵过度发挥了。

“当然不会,报纸上写,希特勒把自己的医生都派去了。而且,”他压低声音,“美国记者说他的伤势并没有《人民观察家》报道的严重。”

她好像绽开了一个微笑。汉斯眨眨眼,笑又消失了。

“你哪来的美国……”

“从我父母柜子里偷的。我妈妈是……”

上课铃响了。约瑟夫贴在罗森霍夫先生背后溜进教室,竟然没被发觉。

罗森霍夫先生是一位神奇的教师。他教化学,总认为自己的学生对这门伟大艺术缺乏足够热情,所以时常在课堂上以各种方式恐吓他们,由此让他的化学课成为莱辛中学最令人生厌的十大科目之首。

他本人对此倒是无知无觉,每当他当堂制作足以放倒整个学校的毒药,或是津津乐道那些骇人听闻故事时,总把学生惊愕和厌恶的表情当作崇拜,因此陷入一种自我陶醉的恶性循环。今天他带来了一小瓶白色颗粒,故弄玄虚一番后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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