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之所以答应莲波来假扮溪客,除了她告诉江进酒的那两个理由,还有一个她不愿宣之于口的原因。她的母亲,是否也如林氏这般肝肠寸断,费尽心血苦苦找寻她十几年呢?若是的话,她帮林氏了结心愿,就仿佛是在帮她的生母。
青檀跟在柳莺身后,越过前面的铺子,一路走向后院。
她发觉楚家的确有钱,能在城里繁华之处置办这一大片宅子,可见当年财力不菲。临街的门面对外营业,售卖各种书籍话本,后面是一座两进的庭院,前面一进用做印书刻书的工房和库房,最后一进才是林氏的居处。
莲波正等在内院门口,见到青檀,低声道:“我那婆婆一大早登门刻意让我娘知道了消息。我不得不匆匆忙忙把你请过来。”
“幸好姐姐动作快,不然还真是弄的措手不及。”青檀说着,忽然一怔,她看见了花厅里坐着喝茶的李虚白。
李虚白仿佛没听见动静,竟然连脸都不转过来。什么茶那么香,连有人说话都听不见么?
是故意装的吧。青檀故意清咳了一声,问莲波道:“这不是李大夫么?”
莲波略显惊讶,“你认识?”
青檀笑盈盈点头,“当然认识啊。”还摸过手呢。
莲波解释,“我担心娘等会儿见到你过于激动,身体不支,所以去怀善堂把李大夫请了过来。”
如此说来李虚白和溪客书坊很熟?青檀立刻便问:“他一直给母亲看病吗?”
莲波轻声道:“多数时候是请白堂主来看的,不过堂主太忙,有时也请李大夫来。”
青檀站在花厅门口说了好几句话,甚至提到自己,李虚白再无动于衷可就说不过去了,他不得不回头,起身冲着青檀拱了拱手。
比起在施粥棚,花厅的环境更适合放这么一尊冰玉般的郎君,眉目疏朗,透着一股敬而远之的劲儿。
青檀嫣然一笑,眼波如水,“李大夫,好久不见呀。”
李虚白玉石般的脸仿佛又被震开了纹路。
这不是才隔了三天没见?好久是什么意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还有完没完了!
李虚白告诫自己镇定,淡定,不要多想,但是脸皮很不争气的又红了,想说点什么,发现脑子一片混乱,竟然词穷了!
青檀甚觉无辜,我干什么了我?只不过隔空一句话寒暄而已啦,又没上手碰你,你脸红什么?
“李大夫别拘礼,快请坐吧。”莲波客气了一下,领着青檀进了东侧的厢房。
林氏正等的心急如焚,一见莲波进门,迫不及待的要站起来。
莲波连忙上前扶着林氏让她坐下来,“娘,你脚疼就别起来了,溪客又不是客人。”
青檀注视着林氏,十几年的煎熬,她看上去比同龄的妇人要衰老年迈,容貌枯萎,华发早生,只能从眉眼轮廓依稀看出年轻时的秀美。
林氏也定定的望着她,嘴里不知不觉唤出了魂牵梦绕的名字,“溪客。”
青檀一时间实在叫不出来“母亲”两个字,只是蹲下来握着林氏的手,笑吟吟的望着她道:“我现在叫青檀。”
说来奇怪,面对林氏憔悴羸弱的病容,她并未感觉到不适,反而觉得亲切而心疼。
“是我的女儿,我认得出来。”林氏摸着青檀的脸,喜极而泣,女儿额上的胎记虽然不可见,但眉眼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她又翻过青檀的手,看她的指纹,然后搂着青檀嚎啕大哭起来,“的确是我的溪客,右手有四个斗,娘不会记错的。”
青檀被林氏感染,不知不觉红了眼圈。她帮林氏圆了心愿,上天是否也会让她圆了心愿,找到父母家人呢?
林氏身体虚弱,哭了几声便昏厥过去,莲波急忙让书香把李虚白请进来。
李虚白很是镇定,先在林氏嘴里放了一片药,又取出银针扎了几个穴位,不多时,林氏便清醒过来。
青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李虚白,心里转了许多个念头。
他经常来书坊,和林氏母女很熟,所以他有机会听说过一窝端,也有机会拿走书坊的字模。只是写仙人信的楮纸,是从何处来的呢?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他毫无内力,难道黑衣人是他的帮手?
李虚白直起身,目光和她碰到一起,心口微微一紧。青檀不想被他看出异样,连忙顺势道谢,“多谢李大夫,今日辛亏有李大夫在。”
李虚白垂下眼睑,收拾药箱。艳光四射的青檀,让他不由自主的心乱。只是扰乱他心神的不是她的美艳,而是藏在美艳下的机敏和慧黠。
“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唉你先别走啊,我娘还没”青檀顺口就说出来了,自己也不禁一愣。
林氏喜不自胜,握着她的手道:“你叫惯了青檀,这名字继续用便是,娘只要把你人找回来就好,随便你叫什么名字都是我的孩子。”
莲波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