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往病房里看了看，抬腿走到程驰身侧后，停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阿姨受了不少刺激，你注意点脾气。”
程驰走进病房，单人单间的配置一看就是不错的住宿条件。
刚站到病床旁边，程彦舟就避开他的眼神走到窗前往外眺望，而病床上的许夕岚看见他来后更是口不择言道：“这下你高兴了吧，来得倒是快。”
程驰听惯了她的阴阳怪气，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道：“我是高兴，毕竟少了个胚胎跟我争家产。”
“你。”
许夕岚也不知道程驰的嘴是随了谁，说出来的话就没有让她高兴过。
窗边的程彦舟不悦地转身道：“小驰，你妈妈身体不舒服，别再惹她生气了。”
程驰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竭力忍也没忍住，“不舒服是肯定的，谁家好人快六十岁了还去国外做手术怀孕，传出去还以为我这个儿子没用，不能给你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了。”
被戳穿的程彦舟和许夕岚脸上挂不住，尤其是被亲生儿子揭露出来，他们的心思在程驰面前从来就无所遁形。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还隐约有女人小声的哭泣声。
程驰心里死灰一片，哪怕之前自己多少对亲情有着期待，但那不代表他会因为父母的老去而愿意和他们重修于好。
冰冷的声音在屋里想起，程驰起身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哪怕再无情，也不会把你们抛下不管，我会好好练字，尽量在手术同意书上把名字写好看点。”
又一次不欢而散的见面，程彦舟在程驰离开后冷脸训了许夕岚几句，“你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好想想吧。”
一气之下摔门而出的他，喊住了正在等电梯的程驰。
“小驰，我们谈谈吧。”
什么时候，父子两人之间说话要用谈谈两个字，就连程驰都觉得讽刺。
“好。”
怕许夕岚突然找人，两个人便没有出医院，在楼下花坛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说话。
树荫打在程驰麦色的皮肤上，跟他常年在高原的风吹日晒相比，他的父亲明显是养尊处优惯的，两人除了凌厉的眼神，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亲生父子。
程彦舟很久没有跟儿子好好说话了，他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父亲的身份，以一种强硬但却卑微的态度开口道：“你妈妈怀孕的事，是我们不对，没有提前告诉你。”
如果不是程知意告诉程驰，他确实不会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他父母干得出来这种事。
出了病房，程驰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他态度缓和道：“如果不是我妈流产，你们应该会一直瞒着我，直到孩子出生吧。”
程彦舟的神色尴尬了几秒，下意识反驳道：“程驰，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
虽然他们一开始，确实打算先不告诉程驰，但一家人早晚会知道，他也没想隐瞒到底。
哪怕没在一起生活过多长时间，但程驰早就看透了这夫妻两个的精致利己，他甚至能知道他爸爸下一句会说什么，无非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
往椅子上一靠，程驰抱着手臂看着父亲鬓边的白发，开口道：“亲爱的爸爸，都这么多年了，你被人说中心事，就开始跳脚的毛病还是没变。”
“说实话，你们要不要孩子，要几个孩子都跟我没关系，我心胸没有那么狭隘。”
“不过我还真想问你们一件事。”
“你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要的这个孩子，别告诉我，是你们觉得自己五十多岁了想当爸爸妈妈了，才冒着生命危险怀孕。”
被问的程彦舟回看了程驰一眼，什么时候开始，程驰的眼神已经不在是对父亲的孺慕，而是陌生和防备，他心惊于程驰的淡薄，但也知道有一部分是自己和他母亲的原因。
所以，他只能为自己辩解道：“这，是，是我跟你妈妈都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程驰觉得这是自己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以前的他不是孩子吗，不是许夕岚亲生的吗，为什么不在他小时候喜欢他，爱他，等到他们年迈无力抚养孩子的时候，让他知道自己以为不喜欢孩子的父母，竟然是喜欢孩子的。
听到父亲如此拙劣的借口，程驰没忍住嗤笑道：“哦，原来如此，那我只能对你们说句，请节哀。”
“时间不早了，跟我妈说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彦舟上前一步抓住程驰的手臂，那已经不是他能比拟的力量，但他依然想用其他的，亲情之外的东西来求程驰留下。
“程驰，回来吧，回公司去，不然程氏早晚会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几乎是嘲讽的眼神，看着面前虽年过半百但依然风采依旧的男人，程驰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喜欢自己，却更喜欢大伯家的哥哥，但现在他明白了，可真相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