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断官不理,又哭诉:“牙尖嘴利、引经据典,企图蒙混过关,就是不说实话!”
感情她被详断官当成了最难对付之人?可她确实清白啊,还要怎么“坦白从宽”?
“可怜下官遵上司之言,不能刑讯逼供,盘问得肚子都饿了!”
正说着,衙役给几位官人送来了朝食:烧饼、重阳糕、煎白肠、炒肺、五味粥,居然还有她最爱吃的软羊面。
东京城的烧饼混着猪肉韭菜,平时闻着臭,这时候香得不行,直勾人肠肚,王洵乐只觉得口水如决堤河水,都快拦不住了。
详断官、主簿和连夜值守的衙役都去用膳了。
赵祺昱与陆之箴不吃,款款入座,冷眼审视。
赵祺昱精气神还好,陆之箴虽然神情炯炯,但眼里已经冒出红血丝,显然是连夜审案的结果。
“想吃?”陆之箴问。
王洵乐疯狂点头。
“好好招了就能吃了!”
王洵乐立即又嚷嚷:“官人,我都招了,你们抓的是舞弊,我已经证明我没有舞弊,为何为难于我?”
陆之箴猛然拍了桌面,声音怒而威严。
“涉案人员该交代的已然交代清楚,舞弊之人除去替考者,便多为过堂不解衣者。你既没有舞弊,当时唱号过堂之时为何没有解衣⑴,可有如实交代?”
厚厚的笔录被弹震而起,有几张歪斜滑落。
王洵乐瞥见落款之处已然签字画押。
大理寺刑讯手续,过了详断便是其他官员进行录问复核,倘若录问时,犯人口供如详断时一致,便可盖棺定论,签字画押。
倘若犯人翻供,则需移交刑部、审刑院,甚至御史台等其他法司重审,称“翻异别勘”,也是为了避免刑讯逼供、冤假错案的发生。
既已见画押,说明其他嫌疑人已供认不讳,他们已经审得差不多了!
原来他们纠结的是她不解衣一事么?
可这也是她的死穴啊。
当初她的确没有解衣,但,她没有作弊啊!而且这本也合法!
大颍科举虽较于隋唐日趋严格,但也处于尝试阶段,且因国朝右文,对士人十分礼遇,历代先皇即便几经变革,也不全是要求“解衣搜阅”的。
比如道宗朝景德年间,曾十分严格地要求一律“解衣搜阅”,可到了祥平年间,道宗陛下又觉得此法太严,且令读书人当庭袒露乃“失取士礼”,便又取消了,只是遍搜全身,有疑者才命脱衣检查而已。
只是,许多考生为了自证清白,在过堂之时,即便庭吏无要求,也可能会主动解衣袒视。
因她胸前缠着布条,衣着相较于其他人偏厚重,可能在庭吏搜身之时,有被要求解衣的风险,但倘若庭吏不在意,她即便不主动解衣也无可厚非。
为把风险降至最低,她还是提前暗通了主司吴凤章,再由吴凤章打点庭吏,验号过堂之时,庭吏草草搜身了事,她也不用解衣。
却没想到,此举被他们当成了最大疑点!
她原没有作弊,如今却因多此一举而被提审。
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洵乐仍是狡辩:“我的白号⑵皆盖了红印,已是验身合格,解不解衣又有何关系?哪条法律规定必须解衣?”
“呵,礼部试红印为防仿诈,皆采用特殊红泥炼制,所盖红章只有三日保持朱红色,过了三日便发黑陈旧,所盖时间不同,色沉愈不同。”
陆之箴扯起嘴角冷笑,“你的红印与其他考生色泽不同,倒也巧了,其他舞弊者也都盖了陈旧红印,况且吴凤章府中搜出了你的名帖,你既不认识吴凤章为何递名帖求见?”
陆之箴把她的名帖、白号和其他考生的文书扔下来给她看。
对比差距有点大,委实尴尬。
她那红印提前盖好的,的确为了与庭吏对暗号之用。
但她仍狡辩:“红印皆是当天所盖!那日五更天便入了贡院检验,几千人,前后相差了好大半日,色泽当然有所沉淀,你怎么凭空说我是提前盖好的?”
想到了什么,她又赶忙补充,“况且去年十月第一批贡举人入京,礼部给办了鹿鸣宴,小生来得早,也参加了,据说是吴内翰⑶受诏主办的,小生不过随众人往宴会递了名帖,因此被吴内翰收走了!”
“当时礼部还未遴选主司,小生无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得知他乃事后的主考官,这难道也成了疑点?”
陆之箴不理会她的解释,气定神闲轻哼一声道:
“你不愿交代本官也有法子,此次舞弊手段精巧却不算复杂,无非采用古法密写术的手段,即以矾石伏字于衣⑷,水干则无色,遇茶水显蓝色,倒是十分聪明,却不知矾石极易损伤身体,过量触及则肌理皲裂、数月不消肿。”
“你有没有作弊,把你衣服扒了,查验一遍可全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