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虾条、薯片、雪饼,还有你最爱看的电视机……”
他一手提着塑料拉手,另一只手将这些物品如数家珍般往桌面上摆。
“还有这。”他扯下一根菜叶,笑言,“阿公知道你最不爱吃蔬菜,可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得吃呀,对不对?”
房间的陈设十年未动,但给予他回答的,从发出“滴滴”声的呼吸机,变成了如今无声的风。
“阿公都买来了,只是不晓得…你还喜不喜欢了。”
夜幕低垂,老人蹒跚起身,离开了房间。
知秋用手背揉掉眼里积攒的泪水,终于看清方才阿公头顶冒出的白烟,源于书桌上小香炉中的三只线香。
“知秋,那是你吗?”
梵祝趴在栏杆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香炉后方。
“嗯……”她轻嗯了声,说不出更多的话。
那是她唯一一张不是阿公抱着拍的相片,她害怕摄像头,害怕黑漆漆的洞口,害怕白光一闪,就会出现尖锐的汽车长鸣。
“呼——”
一阵疾风,顺着她房间敞开的窗户吹向书桌。
她看着它将阿公刚摆上去的东西吹倒,虾条、薯片、雪饼……
它们仍是她最喜欢的零食,只是,连着客厅那个笨重的黑盒,都变成了一片纸,除了那根青菜叶。
它们很薄,很轻,像一个七旬老人,被折叠的心事。
……
“咚咚咚。”
寂静屋内响起突兀地敲门声,陈维安应了声:“来了。”
铜质防盗版吱呀一声地打开,门外站着一黄衣僧人,正向老人合掌行礼,“陈居士。”
陈维安会意地点了点头,从旁边桌上抱起早已准备好的手抄经书,“今日有要事,未能亲自送去庙宇,辛苦师父跑一趟了。”
僧人双手接过,坦言道:“信士十年来送入我寺的经书从未断过,为着这份信念,不言苦。”
“只是……”僧人眼神微顿,“您孙女一事我已告知住持,若您肯允,我们愿免费为您在家中做一场法事。”
陈维安转过身,白炽灯照亮的客厅,彩色电视还放着动画片,通往阳台的推拉门没关,地上铺满了他捡来的枯叶。
“谢谢师父们的好意。”他目光回转,婉言拒绝了。
当年一场意外车祸,带走了他的儿子儿媳。
那时,教书的友人便前来劝说:“亲人离世,会对世间有留恋,他们若同往常一样回到家,对你们的身体健康都是有影响的呀!”
他也同样婉言拒绝了。
僧人走后,他去到书房,望着第六层书架。
友人以为,他的百般推辞源于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不知晓,这十年来他为给知秋祈福,拜访过多少神庙,抄写了多少经书。
“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回到这里,又有什么错呢?”
他颤巍巍地转过身,忽然瞧见一直平放在木桌上的墨笔,被规整地挂在了笔架上。
暗色的梯形笔架,由高到低,矮的那一阶,是小知秋帮他收拾桌面时,最常挂的地方。
微风轻送,他缓步踱到窗边,泪眼婆娑,“知秋,谢谢你回来看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