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岩汐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她的变化,亦看到她脸上的赤红,他以为是自己下针太快。
他停下行针,两指搭在她的脉搏处,可是所探得的脉相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抬眼看她,睿智的目光仿佛洞察一切,莲一一的脸更红,她索性侧过脸去看一边墙上所挂的书法匾额。
明明她并不识字,可是她却看得极认真,欲盖弥彰得让楚岩汐想笑。
每道银针扎下去,短暂的麻痒过后,针尖都似生出一脉脉细细的炙热的焰火缓慢延伸至心经处,要将那里坚固的寒冰融解,只是这速度缓慢。
待扎入第七支银针后,积寒若发怒的怪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似要找个出路,又似要躲避这一道道的火焰。
她疼得咬牙,脸上因胡思乱想而生的红晕又被苍白替代。
楚岩汐移位到她右边,抬手拭去她额头的冷汗,轻声问:“很痛?”
莲一一痛得几乎无法说话,但她强作平静地说道:“不……已经……好多了。”
“撒谎,哪有那么神效。”
楚岩汐曾受过地狱寒毒的侵袭,知道这种发自身体内部的寒冷有多么难以忍受。
尽管莲一一现在所受的痛苦不及他当年的万分之一,但难受的程度足以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他从一边矮几上摊开的银针中又取了一支,缓缓扎入她右手的少冲穴。
莲一一心想,就算是撒谎也不用揭穿我,不是为了让你宽心么,真是不懂体谅别人心意,不过楚岩汐好似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在心里认命地叹口气,看了一眼左手,道:“扎……这么多……针,我的手……象刺猬。”
“多么?我只是扎了手少阴心经与手太阳小肠经部份穴位,它们相为表里,是十二经脉之一。若将十二经脉扎全,你才真会像个刺猬。”
“十二……经脉……”
莲一一不敢想像将全身扎满针的模样,她的眼神可怜兮兮,楚岩汐抑郁的心情因她这副样子而纾解,他不禁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扎这两条经脉。它们五行属火,能承受针上火烈符的力道,又隶属心经,正是积寒郁结之处。”
莲一一长舒口气。
楚岩汐将她的右手袖子褪至肩头,莲一一表层肌肤已被冻得没有感知,可是看楚岩汐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裸露的手臂上轻抚而下的探脉,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害羞,转过脸去正看到那张十三弦琴,宫女们在他们晚膳时将琴收至这里。
为避免尴尬,她没话找话说,“你日间……说的……五弦琴……”
未等她艰难地将话问完,楚岩汐与她心意相通,已经回答道:“那叫伏羲琴,是上古仙器之一。”
“上古……仙器?”莲一一有些难以理解。
楚岩汐知道她是想问既然是上古仙器,他的那位朋友怎么会有。
他当如何解释?
莲一一从未见过太傅,甚至所有与他关系亲密的人,除了霍铮,她一个都未见过。
可莲一一已经明白,楚岩汐所讲的那位会弹琴给他听的朋友,是位神仙。
婆陀山那一役后,莲一一已知世界上有神有魔,有妖有鬼,那些她曾以为的传说全在现实中出现,这个世界变得让她有些认不出来。
她转回头看着楚岩汐,许久,问道:“你也是神仙?”
楚岩汐沉着的手略顿一下,道:“不是。”
莲一一放了心,断断续续道:“你本事那么强,我一直担心你是一位神仙。”
楚岩汐未抬头,只是问:“为什么,我是神仙不好?”
“不好。”
莲一一道:“我以前听婆婆摆古,她总是告诉我仙凡不可通婚,算是犯天条,天庭不能容许。”
楚岩汐冷哼一声,傲然道:“不容许?我若喜欢的是位凡人,天庭能耐我何?我怕的,是做了神仙后将你忘记。”
莲一一不解,楚岩汐即使贵为皇帝也未将她忘记,为何做了神仙却要将她忘记,难道他是讲要做神仙就需五蕴皆空,断念红尘?
想到这里,体内的痛似加了倍,她忍不住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