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着精神尽力加快速度甩掉坏人。在短短几分钟内,方庭已经设想了太多可怕的结局,但她却没想到过救她的人也是与她一样年纪的初中生。
后来几年当她回顾起当时的场景,她坚定地认为那一刻上天是给了自己预告的。也许是路灯的突然亮起,也许是炎夏夜晚刮起的一阵风。它们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眼前这个人将与她发生深刻的牵扯。于是,她第一次怀揣着一颗真诚的心主动地去结识周可臻。
因为没有享受过偏爱,所以别人对她释放的一点点的好都会被她放大很多倍。周可臻总会找时机给她送礼物、请她吃饭,她对此有些诚惶诚恐,会担心自己没办法付出同等分量的友情。
周可臻是徐宽的光,是让他走出黑暗的阳光。方庭是生长在背阴处的苔藓,周可臻是帮助她习惯黑暗的月光。她真的很讨厌走夜路,但周可臻会愿意耐心等她一起走。所以,那条使她提心吊胆的小路也撒下了她们太多的欢声笑语。
任何一份爱都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女孩子的友情也不例外。尤其对于方庭,在某种程度上,她把周可臻当作救赎自己的人,既小心珍惜又渴望独占,友情的天平渐渐倾斜。
在没有深入接触周可臻的时候,方庭总觉得她对谁都很好。
有一个同班女同学曾经和周可臻是一学期的同桌。方庭发现,那些和自己热切分享的话题原来也可以同另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谈论,本应当是她俩结伴回家,也可以变成三个人顺路。每当课间坐在她俩后面,看她们在说说笑笑,她心里就有一种微妙的情愫,有一点生气,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有一点难受,但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她惯会伪装成大方的样子去参与她们的对话,实则内心嫉妒得很。
方庭怎么也不可能把这种有点病态的心理明明白白地和周可臻摊牌的,这会让她自己陷入很尴尬的境地,她不愿别人以计较、别扭、拧巴这种标签来看待她。
时间久了,方庭才察觉到看似对谁都可以敞开心怀的周可臻好像也戴了一层面具。周可臻像是被哈了气的窗玻璃,或是一段蒙了层薄纱的通明,其实她并没有真正关心任何人。不能说她虚伪吧,因为她确实给出了大家都会喜欢的态度与反应,其他人与她相处都是很舒服的状态,但那些因旁人引起的喜怒哀乐其实并未真正纳入她的关注范围,引起她心灵的震颤。
相较于别人的给予,主动给予他人好像更能使她快乐。虽然不清楚这是否与私心挂钩,但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们友情的基石是如此坚固。残缺的那个渴望着拥有,餍足的那个又期待着付出。
让方庭重新审视她与周可臻之间关系的契机是陈铭。
因为太过迷信命运这种东西,所以本能地怀疑日久生情这种方式的合理性,更愿意相信自己一瞬间的直觉。
她从没想过,缺爱的自己也会有将目光放在他人身上的时候。对陈铭和对周可臻情感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在前者面前是有紧张感的。生理的不由控制的紧张,使她在陈铭面前没办法落落大方,尽管努力着让自己被看见,却还是毛毛躁躁地搞砸了。
但最关键的因素还不在这,而在于心里已有其他人的陈铭怎么会看到自己的心意呢?
喜欢的人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这是小说和影视剧里经常看到的桥段吧,那按照剧情发展,自己对周可臻的看法应该转变吗?
其实当自己开始提问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狗血的戏码永远不会在她们之间上演。这不仅是因为方庭早看清周可臻的疏离,更因为她更在乎的是友情,一段没有特殊意外永远稳固的关系。她不傻,从爱情里寻找绝对的协同和稳定是不可取的。
她这样看重友情,因此当周可臻开始往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向发展时,方庭是由衷地替她高兴。
周可臻这边因为发现了一直以来朋友好像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秘密而后背发凉。
“真正开心”这几个字何等刺眼,简直把她长在脸上的面具活生生地剥下。
其实,她早应该想到的,方庭表面上大大咧咧,内心是如此柔软细腻,怎么会看不穿她苦心经营的伪装呢?
思绪像脂粉盒里受潮的粉重新得到烘焙了一样,她的心情变得明净。她明白了这份冒着被伤害风险的真诚是多么珍贵,她不能搪塞,亦不能挑明,而应当以更稳妥的方式去回应。
“怎么了?”苏劲远的声音把她从阴郁潮湿的思想幻境拉回明媚干燥的现实世界。
“没事,就是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对我都很好。”她认真地打了几个字发过去,而后将手机放进了包内。心里有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