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三,天地阴暗混沌,大雪如鹅毛般簌簌而落,北风如刀,寒意刺骨。
云台山上,一中年男子玉冠簪发,身着玄色狐裘,脚上鹿皮皂靴踏在雪上,发出细微声响。男子一手举着伞一手扶着身旁身着绛紫色狐裘的老妪在山间行走。
老妪一头华发高高盘起,一块白布系在眼上,遮去大部分面容。脸上因爬山出现的红潮在苍白的嘴唇映衬下更加疲倦。绛紫色狐裘下一身青色裙裾,环佩绕腰。
近些年来萧淮的身体大不如前,加之目盲不便于行,若非今日之事,她是不愿在大雪之日舟车劳顿的。到达山顶时,只觉身上寒意愈盛。除了耳边萧清的絮叨与啸啸北风外,再无其他动静。
“阿姊,这风雪渐大,明水居那虽有人洒扫,但终究寒意逼人,不若先去别宫避避,待这风雪稍停,再行前去?”萧清询问道。
“不了,此处已靠近明水居,我走几步就能到。你先去别宫吧,明日在此处会合便是。”不必萧清开口,萧淮亦感觉到现在风雪比刚出发时更加肆虐。
“阿姊,你这般我如何放心你一人去,我带你过去吧。我知道规矩,不会进去的,我送你到门口后再去别宫,好不好?”萧清如幼时一般拉着萧雅的手,害怕被拒绝,三十多的人了竟也好意思撒娇。
“去明水居的路,我比庆云殿还熟悉。皇上去别宫吧,有人在别宫等你。”说完不等萧清再开口,萧淮从他手中拿过拐杖,走向另一个方向。
“皇上,今年也如往年一样吗?”萧淮走后,一道黑影出现,询问萧清。
萧清点头后再无其他动静。暗暗叹息,当年的毒到底伤了根本,如此距离都未能探听。
看着萧淮走远,身影逐渐在雪中消失。萧清暗叹,望向萧淮走的方向,眼神深邃。
“阿如,三十年了吧?朕年少时一直认为,人生百年,倥偬而过。
无论多深的情感或纠缠,只要时光呼啸而过,慢慢洗刷,就算痛如附骨之疽也好,繁华如前朝大夏也总有一日,也只会化为记忆之海中的沙粒。
阿姊十年前就开始不记事了,这出却始终在心中难以抹去。”
叫阿如的侍卫,垂首立在帝王身后,没有接话。萧清也不指望这个闷葫芦能接,转身去了别宫。
萧淮踽踽独行,在天地之间如一只孤鸿寡鹄。拐杖杵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又被脚印掩盖。
一盏茶后,听到风击铜铃的声音,漫天的阴霾笼罩着一座四方的宅院,院子四周围墙高耸,泥土砌筑的墙头上点缀着几丛荒草,草尖上霜雪凝结,在寒风里摇曳不止。萧淮缓缓收起拐杖,慢慢推开了紧阖的大门。
梅香如故,人不如昨。白山小苑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院子中的梅花应该开得正好,这些梅树是我一棵一棵种下,每一棵都起了名字。那年,萧淮才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