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央宗的脸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她上前拉住丹增的袖口,面露愁容,“可以不要去了吗?丹增哥。”
丹增沉默着翻身上马,黑龙又撂了一下蹄子,险些让他栽倒,但他仍淡定的握紧缰绳,俯身安抚着这匹不太听话的小黑马,轻轻摸着它光滑的鬃毛,神情坚定的看着不远处迎风扬起的经幡。
“——不会的,我会找到他的。”
“我跟你去。”房依往前走了几步,寒风吹着两旁的树叶呼啦作响,她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提了提,“央宗要帮姐姐带娃娃,乃西也要帮族人们赶牛背行李,我是个闲人,我跟你去。”
见丹增没有说话,她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缠在领口的长发拨到脑后,有理有据的补充道:
“——而且我认识路,昨天我拄着棍子走过一遍了,我可以帮你认路。”
丹增仍然没有说话。
乃西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姐姐,锅锅担心你跟着有危险,他想一个人去,你跟我回去帮忙带小措姆吧。”
雪山的风吹得她快睁不开眼,她双手环胸,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倔强的继续往前迈了几步,小心翼翼拉住黑龙缰绳的另一头,为了不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她又抬高了声音:
“我还可以帮你......”
丹增打断她,转身朝她伸出手。
“——上来。”
房依紧紧抓住那只朝她伸来的大手,素净的一张脸迎着初升的朝阳打上一层柔美的光晕。
丹增的手又黑又糙,布满新的旧的茧,握上去的瞬间甚至有短暂的刺痛,而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丹增的马骑得飞快,山路蜿蜒崎岖,她只觉得整个胃都快被颠出来了,为了不影响他,她只好一路强忍着不适,挺直腰杆坐在身后强撑着。
等远离了人群,她厚着脸皮往前坐了坐,然后紧紧抱住他。
丹增只是身体短暂的僵了一会儿,便什么都没说,由着她去了。
她贴着他坚硬紧实的背脊,双手紧紧环在腰间,“你害怕吗?”
丹增的声音和着呼啸的寒风吹到她耳边,“怕什么?”
“怕哈瓦夏日真的......”
话未说话就被打断,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言语间带着强大的自信与笃定,“不怕,他是然日卡最勇敢的小马。”
“嗯,那我也相信......”房依又将脸往丹增背上蹭了蹭,挪了挪身体,寻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我相信哈瓦夏日是全勒通最勇敢的小马。”
他们一路骑着马在昨天经过的路径飞驰着,却一直没有见到小马的踪迹,也没有看到狼群。
天渐渐黑了,房依感觉到腰和大腿已经麻木到快不属于自己了,整个人已经精疲力竭,她在丹增身后不停挪动着身体,想觅一个最舒服的马背上的姿势......
随着“吁”的一声,黑龙逐渐放慢速度,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停下,丹增拉住缰绳,侧过身子问她,“你害怕吗?”
房依直起身子,轻轻拍着自己的腰,“怕什么?”
“森林里有狼,有野狗,有野兽,还有暴雪,天快黑了,不管遇上什么,都会比白天危险一万倍,还有可能危及......”
“我不怕。”她打断他,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俊俏的侧脸,语气温柔却坚定: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丹增转过头去,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刻夕阳西沉,阑珊的日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弥留在丹增浓密的发间......
恍然间,穿过幽长的岁月,她好像回到了18岁那年,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隔壁班那个穿着校服的英俊少年,正迈着柔和的霞光,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依抬起手想抓住丹增发间的日光,快要触碰到的瞬间,她又倏然放下。
“我不怕,你是然日卡最厉害的马术天才。”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两弯深邃明亮的清泉,她抬高了声音,骄傲的补充道:
“——不,不止然日卡,你是全勒通最厉害的骑手。”
“——不对,不止勒通,你是整片草原上最厉害的骑手。”
丹增仍然没有回应。
房依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结实而宽阔的脊背,打趣道:“哟,小伙子很成熟稳重嘛,被人这样拍马屁都能做到毫无反应,一点儿也不飘。”
“赶路了。”丹增的语气冷静淡然。
“哦。”
一声令下,黑龙开始飞奔起来,一个没坐稳,房依重重的摔到丹增背上,她吃痛的龇牙咧嘴:
“——丹增尊珠,你上辈子究竟是块臭石头还是根烂木头?”
“一只自由的鸟。”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没人发现那张清俊的脸上泛起一阵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