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搁下绣花的绷子,打量着我和颜悦色地道:“丞相好福气啊,有这么一个标致的丫头。快些起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的热情令这个寒冷的早晨温暖了起来,宫女忙不迭地为我沏茶准备果瓜点心。我起身来到她身边,她握住我的手,眼神一直在我脸上:“没事的时候常来我这里坐坐,我是隼儿的娘,也算是你的母亲。只管放大方些。”
我点头,挨在她身旁坐下。
“隼儿待你好吗?”
红素夫人试探地问起洞房之事,我愣了一下,没能理解。
她笑着说:“昨天隼儿可高兴了,其实,很久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了。他生病以来,就时常愁眉不展。花坞说冲喜有用,我还不信,只是想给他找一房老婆。你是丞相的女儿,两家原本就亲切,如今亲上加亲,真好。就等着你跟隼儿早日生个孩子,为咱们再添上一桩喜事!”
我把那个绣花绷子拿到手中,岔开话题:“太后绣得真美,是做什么用的?”我指尖轻触那上头的仙鹤。
“你也喜欢绣花吗?这个,我打算做一个锦袋。”
“无聊的时候爱绣,有时候一上手跟有瘾似的停不下来,总绣到很晚才睡。”
“可不是。我成天就弄这个了。尤其是张罗隼儿婚事的那几天,本来就累,可看到这个又精神满满的,想快一点绣完它。”
我端详着绣品,蓝色锦缎上的衬景都绣好了,仙鹤就伫立在松枝之间,尚未完成的是仙鹤的头部包括颈部这段。她绣得极为细致,有意想表现出鹤的神采。
“我总绣不出它的神气来。”她发现我正在注意此处。
“我以为鹤的神韵在于优雅,细长的颈部以流畅的弧度自然挺拔,但头部不可太过昂扬,会显得高傲。如果长嘴向下略低一点,倒能给人一种藏而不露的端庄感。”我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红素夫人微微神思,琢磨了片刻,道:“不错,这样便有了我想要的感觉。”
她欣然道:“果然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哀家也该有点心意才是。”
她命花坞取来一个四方锦盒。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顺从地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红玉手镯。
“这还是先王赏赐给我的,一直不舍得戴。现在把它送给你,也算为它择了一位匹配的主子。”红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玉镯抬手要替我戴上。然而她发现我的手腕上已戴了一串珠子。
“手串太稚气了,换上镯子,会更有风味。”
我的手不情愿地往后缩了一下。
“太后的美意就让我先收着吧。这么贵重的礼物,平时磕坏了可不好。”
我做出喜欢的样子,把玉镯珍惜地收进锦盒里。
“小丫头,那就随你吧。”
她爱怜地看着我。
这时,内侍急匆匆来报:“启禀太后,大王他又犯了狂躁,在仁寿殿闹得不可开交。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摆驾!”不容耽搁的,红素夫人立马起身,看样子事态挺严重。我不好留在这里,随他们一行人往仁寿殿赶去。
“滚开!作为熙国的大王案头堆得跟菜市场一样,真当本王是三头六臂?把这些都带走,拿出去!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此时的仁寿殿大殿一片沸腾,桌案上的书卷被鹰隼狂乱地接二连三地抓起来,又一册册丢出了手。殿中的内侍左右躲闪,拾捡不及。
红素夫人刚来到殿外,一册书卷就冲出来,飞奔着向她扑来。猝不及防的,那书卷打到她的发鬓上,前日才由工匠做好的花丝凤凰簪硬生生被打折在地。
“哎呀,太后!”
花坞嬷嬷赶紧扶住她险些摔倒的身体。我正想上前探个究竟,又见一册书卷以迅雷之势迎面扑来。
我慌忙用手接住:“嘿咻!这是在干嘛呢?”
“王后,没伤着您吧?”已是满头大汗的陈忠小跑出殿,无奈地耷拉着脸:“大王在里头发火呢,谁都劝不住。”
“好好的,怎么又发起疯了?”红素夫人拧着眉,刚刚那一下重击令她很不悦。花坞嬷嬷见我在场,不好透露大王的病情,强加解释道:“大王这是龙性难撄。太后去劝劝他,也就消停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走,咱们进里面瞧瞧去。”红素夫人定了定神,随即恢复端庄。她提步朝门口走近,才迈出两步,还是被甩出殿外的书卷逼退到了门的旁侧。
“隼儿这孩子,大清早的闹腾什么?”
“太后,让我去看看吧。”我说着,把手中的书卷塞给了殿外的宫人。他怀里已经横七竖八的兜了一垒。
因为花坞嬷嬷的话,我还不能确定鹰隼是在犯病还是在发脾气,我大着胆子来到殿内,那个王者“哐啷”一声抽出了剑架上的宝剑。他的盛怒,使得他身上弥散着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