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热姜汤,哽咽不止,一抽一抽断断续续地说:“我娘为了供我念书,身子不好还要去镇上织布,一年挣不了几个银子,还要被舅父拿走大半,她就是…就是活活累死的!”
李玉儿泪流满面,已然说不下去。
贺浔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护着你,你安心念书就是。对了,我之前去你舅舅家找你几次,你都不在,是去镇上祖宅了吗?”
她点点头,用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呜咽道:“他把我锁在房里不让我出来,我想尽办法可就是砸不开门,是舅母放我出来的。”
王婶子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从小就学着帮家里人打理农活、织布纺纱,目睹了母亲是如何贤良淑德地养育子女、孝敬公婆、侍奉丈夫,自然耳濡目染,觉得女人就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因此哪怕丈夫再不堪,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违抗他,对于他的一切都默默忍耐。
直到有一天,看似柔弱的李玉儿拦下了他扇向自己的巴掌。
她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外甥女。
她与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满口之乎者也,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还跟着村子东头贺家的娘子抛头露面地摆摊吆喝。她觉得自己应该鄙夷这样不安分的女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心底深处竟有一丝羡慕。
当她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的时候,她竟第一次生出了反抗丈夫的勇气。
她想,只要她打开这扇门,她就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但是,那样不是更好吗?
“玉儿,你快跑吧,跑了就别回来了。你…你是能干大事的娘子,与舅母不同,舅母这辈子……这辈子……”
她哽咽着,强行咽下了涌上喉头崩溃的哭喊,一把将李玉儿推进雨里:“跑吧!”
李玉儿深深看了一眼舅母,头也不回地跑进了瓢泼大雨里。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破晓时分渐渐止住了疯狂,快到晌午时贺浔茵才醒过来,耳边似乎还响着梦里王婶子撕心裂肺却又强行压抑的哭喊,她用手掌拭去了眼角的泪,回头看李玉儿还睡着,眼睛红肿,头深深地埋在贺狸狸的肚皮上。
贺浔茵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下了床,掀了帘子走到堂屋,却见只有母亲一人坐在桌前。
“爹爹还没回来呢?”她整了整衣领,盛了水去一边洗脸。
“没呢。往日这会儿已经回来了,昨日做得都豆腐也不多,按理说早该回来了。”贺母将蒸好的馒头闷在炉子上,踮着脚往门口看。
院子里是搭好的茶棚,往日总有几个客人的臭豆腐摊今日却没有人,许是因为刚下过雨,天气不好吧。
“您别担心了,可能是下过雨路滑,爹慢点走也好。”贺浔茵放下手巾,从桌上拿了一个盒子,打开往脸上擦。
说话间,李玉儿也起了,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同贺母打了招呼,见贺浔茵往脸上涂涂抹抹,凑过去轻轻嗅了嗅,道:“茉莉?”
“嗯,新方子做的面脂,现采的茉莉花好闻这呢,你一会儿也试试。”
李玉儿拿起桌上的盒子看了看,笑道:“这个拿去镇上卖怎么说也要一两银子,水公子竟给了你这么多?”
“什么叫给我,主意还是我出的呢,本来就是我应得的。”
贺浔茵瞪她一眼,听她提起水沉,感觉手里的香膏也不香了。
正欲开口,就听院子外面传来接连的呼喊“贺家嫂子,不好了不好了,你家相公被县衙的人抓去了!”
贺浔茵一惊,立马扭头去看母亲,就见贺母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喃喃问道:“什么抓起来了?把谁抓起来”
贺浔茵开了门,就见一个小哥从大开的院门里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嚷道:“不好了贺婶子贺娘子,你家的豆腐吃坏了人,县衙来了捕快,将贺大哥抓进衙门去了!”
“哐啷”
贺母手里捏着的勺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