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园,是三公子陆展的别苑。
陆展虽是庶出,但其母是陆家正式抬入府的贵妾,即便已经过世,陆展还算被厚待。
陆嘉年师从儒家学派,对这位庶弟多是帮扶,不曾打压。
陆嘉年倒是目光长远,深知家族兴旺,需得指望陆家子嗣繁茂,多一个人入仕,便多一股势力。
陆展此人聪明机辨,暗地里也足够阴鸷狠辣,是可用之才。若是培养的好,可以成为陆嘉年手上的一把利刃。
故此,陆嘉年这位少主,才会愿意在陆展身上稍稍费些心思。
月华如练,夜色苍茫,少年从海棠门大步迈入,一抬眼,就对上了兄长的一双冷眸。
陆展先是一愣,随即更是加快了步子:“兄长,你怎么来了我院里?”
陆嘉年负手而立,眉目之间藏着深沉,他忽然发现,庶弟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再不是当初那个涸辙之鲋的瘸腿少年。
陆嘉年言简意赅:“嗯,我来看看你,顺便亲自告诉你,国子监的一切,兄长都打理好了,你且去听学一阵子,或许能有所进益。明年你就弱冠,也该考虑入仕的事。”
陆展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甚是敬重自家兄长:“都听兄长的安排。”
陆嘉年不是一个话多之人,他素来君子雅量,话只说到重点上,却忽然多问了一句:“方才去哪儿了?”
陆展笑出整齐的白牙:“就在府上逛了逛,晚上吃多了,消消食。”
陆嘉年不再多言,抬手拍了拍陆展的肩,这便离开了瑰园。
而就在陆嘉年迈出瑰园月门的瞬间,陆展脸上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沉了下去。
玄月挂枝,落下婆娑月影,少年颀长身量,立于天地之间,他一手朝后,缓缓紧握成拳。
贴身小厮飞絮从暗处悄然靠近,提醒道:“三公子,大公子这是想支开您?莫不是因着今日您下水救了少夫人的缘故?三公子为了前程考虑,万不可得罪了大公子。”
大公子曾为娶少夫人过门,在陆老爷面前跪了一天一夜,他那样孤高卓绝的男子,肯牺牲膝下黄金,足可见,大公子即便如今冷落少夫人,也断然不会允许旁人染指,又何况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万一闹出什么叔嫂违/伦之事,只会让家族蒙羞。
陆展凤眸微眯,映着漫天夜色,薄唇亲启。似是冷笑:“呵,当下,的确不能得罪了兄长!”
***
次日一早,温棠起榻洗漱,准备去一趟温府,探望染病的祖母。
原本,昨日就该回去一趟,但因着楚微提出要见她,后又两人双双落水,给耽搁了。
楚微可真是好心机……
但愿她能达成所愿。
眼下,温棠对陆嘉年已无半分念想。楚微如何心机,她都不关心。甚至于昨日之事,她觉得甚好,或许可以推进和离进程。
桃夭给温棠挑了一件粉色大袖对襟罗纱衫,下身则搭配柔绢曳地长裙。温棠在女子当中算是身段高挑的,体态风姿卓绝,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容貌偏向明艳清媚,稍稍一打扮,便足可艳压群芳。她随意挽了一个发髻,仅插了一根白玉簪。
因着回温府探望染病的祖母,不宜着妆,仅这般不施粉黛,倒是更衬得肌肤柔嫩光滑,一夜修整,脸色不再苍白,多了几丝精神气。
桃夭即便日日跟在温棠身边,还是不免看痴了,又思及少夫人眼下处境,不由得叹息:“当初倾慕少夫人的京都权贵比比皆是,若是不曾选择大公子……”该多好啊!
桃夭的话堪堪止住,深知自己不该在陆宅说出这种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会给少夫人徒增麻烦。
但温棠却没有出言训斥,好似根本不在意,只莞尔:“傻丫头,世间的事没有重来的机会,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人要往前看。”
桃夭虽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替温棠不值。
陆府位于京都城西南面,乘坐马车去温府,路经长安街主道,大抵需要一个多时辰方能抵达温府大宅。
马车行至长安街主道,外面传来熙熙攘攘声,赶车小厮隔着车帘,朝着里面道:“少夫人,今日战神班师回朝,还将卫家亡灵的骸骨都带回来了,咱们需得先让道。”
温棠这才猛然记起今天的日子,她此前就听闻卫家那位年轻战神要回京,但因这两天发生的事,竟叫她忽略了,叶棠立刻吩咐:“速速让道。”
宁远侯府卫家,百年忠烈。自大殷开/国之初,卫家便是将门之首,历经数百年的风风雨雨,一直死守大殷边陲。
而此次归京的少年将军卫子策,更是温棠熟悉之人。卫、温两家比邻而居,在十几年前,边关告急,卫家嫡出一脉的祖孙三代皆奔赴战场,无一生还。树倒猢狲散,朝中不少人趁机踩踏卫家,险些让卫家背负投敌叛国罪名,彼时,年仅十一岁的卫子策,带着数百府兵,悄然出城,杀去边关,这明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