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照晚,暮色翻涌,潮起潮落,水澄浪清。
东州扶云紧邻江岸,向来是水汽氤氲,烟波缭绕。
随着潮水消退,江岸边蜷缩的人形也显露出来。
“何师兄,你看前面岸边是不是趴了个人!”
洛繁清立刻跑上前蹲下,探了探那人鼻息,”人还活着,应该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何闲听他呼唤,望了过去——
地上的少女一身素衣破破烂烂,被血水糊住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腿上和胸腹处均有多处伤口,原本纯白的布料被大片血迹晕染成暗色,人趴在那一动不动,乍一看可能还真以为死了。
何闲见此骇人场景不惊不惧,依然冷静分析:“看血迹的干涸情况和伤口恢复情况,这人恐怕经过一场恶战,又在水里泡了太久,连伤口都没处理就晕过去了,能活着算命大了。”
他同样俯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人确实还活着,但气息已经很微弱,把少女撂在这里不管,对方绝对会死。何闲迅速做下决定,招呼一旁的师弟:
“洛繁清,喂一粒护心丹,我们先把人送回扶云城。“
————
郁千澜感觉她好像被封在一处冰冻的湖里,四周寒冷刺骨,寂静压抑,她不停挣扎,却愈陷愈深,冰面之外的天光照不亮幽深晦暗的湖底,最后湖里的少女好像终于脱力,慢慢安静下来,接受命运的宣判。
然而就在此时,好像有一双温柔的手将她缓缓托举起来,又是许久,一声声呼唤传进郁千澜耳里:
“醒醒,快醒醒!”
是谁?谁在叫我?
冰层消融,天光乍现,她在声声呼唤中睁开眼。
————
微风轻轻吹动窗檐下的风铃,温暖的阳光自窗柩倾泻而下,斑驳的光影洒在床沿。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银白卷发铺洒在床铺上,整个人仿佛易碎的瓷器,美丽但脆弱,伴着清脆的风铃声,她眼睫轻轻颤动,一双摄人心魄的翠眸随即缓缓睁开。
“哎,你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洛繁清见人醒过来,又惊又喜。
郁千澜缓了缓神,才弄清周身的情况,她身上的伤应该都被妥善处理过了,眼前的少女看着与自己一般大,看衣服像是哪个仙门的弟子,虽然不认识,但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她恐怕是在跳了魇渊后顺流而下被冲上岸,结果被人救了,郁千澜望向面前少女的眼神和缓了几分:“我没事,可是这位道友救了我?”
“你醒过来就好,是我和何师兄发现你然后把你带回来的,但是帮你治伤的是我们首席师兄,可厉害了,你受的伤太重,幸好他还在扶云城,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洛繁清,是扶云仙宗的弟子,还未请教道友姓名?”
洛繁清一通叽叽喳喳说完,一双杏眼满怀期待地望向她。
郁千澜看向床边笑容明媚的少女: “在下郁千澜,感谢洛道友和其他几位道友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不用这么客气,千澜,我以后就叫你千澜可以吧?还不知道你多大了啊?“洛繁清见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今年虚岁十六。”郁千澜如实作答。
“我虚岁十七了,哈哈,想不到吧,这么说来就是小千澜喽?“洛繁清哈哈大笑:”总算有比我小的了,我六岁进宗门,和我一届的就没有比我小的,师兄师姐们总笑话我。“
郁千澜从前在妖域很少见到洛繁清这般活泼阳光的同龄人,即便洛繁清自说自话地嚷嚷了许久,她也只是笑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洛繁清,老远就听你嚷嚷了,在干嘛呢,不怕吵到人家?”
洛繁清仿佛被下了咒似的,顿时噤声,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千澜,我是不是真的太吵了啊?”
还没等郁千澜回应,何闲掀帘进来了,看到郁千澜和洛繁清相谈正欢,他略微挑了挑眉,语气谈不上客气:“醒了?既然醒了就交代一下你是什么人,为何重伤昏迷在岸边吧?”
郁千澜看到何闲进来,就明白这位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恐怕就是洛繁清刚刚提到的师兄。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托词:“在下郁千澜,是西域人,家里行商为生,重伤是与人起了冲突落水所致,还没谢过这位道友救命之恩。”一方面解释了她罕见的白发翠眸,一方面也勉强找了个受伤的原因。
“打住,为何伤口上残留妖气?”何闲锐利的眼神直直望向坐在床上的异族少女,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郁千澜本来也没觉得妖气这一层能瞒过去,便坦然回望:
“我们商队主要在人族和妖族边境做生意,这次的买家不守信用妄想独吞货物,特意找了狡猾的妖族里应外合偷袭我们,我们商队损伤惨重,只有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