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弥漫着浓稠的灰雾,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耳边隐约传来河水湍急的声音。
高氏身着素裳,披散着头发,目光呆滞地跟着几个身形模糊的人走着。
一黑一白两个差役模样的人引着她和那几个人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座雄壮巍峨的大殿前停下。
“哟,七爷,八爷,今儿来得这么早?”守在殿前的差役面色青黑,明明嘴唇没动,却发出了打招呼的声音。
那一身黑衣的差役道:“没几个新鬼,早点勾来早完事,回头兄弟几个去鬼市喝上几杯。”
“那可说定了啊!”
“说定了说定了,谁不去谁孙子!”黑衣差役朝着殿外的几个守卫打了个招呼,甩了一把手里的链子,径自往殿里走去。
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高氏这才猛然惊醒,自己并不是自愿跟着这几个人走的,而是手上拴了铁链子,被迫牵引着往前,链子的前端便被那黑衣的差役捏在手里。
再定睛一看,那黑衣差役的戴着个高高的帽子,上书四个大字:“天下太平”。
他旁边那个白衣的差役,虽然看不清面容,戴着的帽子上“一见生财”四字却是清晰可见。
高氏瞳孔骤然一缩。
黑白无常?!
民间传说中专司缉拿鬼魂的地府鬼差。
莫非,她已经死了吗?
察觉到这位蒋府老夫人神智逐渐清醒,穿着白无常衣饰的姝梨和扮演着黑无常的系统一个对视。后者迅速将排在高氏前后的鬼的建模优化,让那披着黑发白袍的纸人丰满起来,再调出几个音色输入台词准备着,而后一个猛拉铁链。
高氏和她前头状似正低头悲咽的鬼随即踉跄,险些摔倒。
系统拔高了声音喝道:“都愣着干什么,都是鬼,都要走这么一遭的!进了轮回殿,评了是非功过,便可去奈何桥等着喝孟婆汤了,过了奈何桥,就是新生,过往种种便与你再无瓜葛。”
队伍里呜呜的哭声渐起,隐约有“我不想死”的话语传来。高氏本就被黑白无常的出现震慑到了,耳边呜咽声此起彼伏,当下也被感染得抽泣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试探性问道:“两位官爷,老身有些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姝梨挑了挑眉,用尖细刺耳的声音开口道:“你有何疑问,说。”
高氏的态度全无姝梨在原主记忆里看到的老神在在,十分恭谨地一揖:“请问官爷,这是非功过是要如何评断?”
姝梨扬了扬手上的招魂幡,吊着嗓子道:“论功过评断那是阎君陛下和判官大人的职责,我等如何得知?不过尔等也不必心焦,咱这地府的准则同阳间也没甚大的差别,只要未曾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大可不必担忧。相反,若是尔等平生常行善积德,那谢某便先在此恭贺一声了,来世大富大贵一生顺遂自不必说,运道好的,飞升地仙也不是不可能,将来同殿为官,说不得谢某还得尊称一句大人呢!”
高氏瞬间转悲为喜,但笑意还没挂上眉梢便又听那白无常发出一声冷笑。
“不过呢,这行善积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尔等可莫要以为在家宅里头设个佛堂,平素敲敲木鱼拜拜观音,时不时往那什么庙里捐点黄白之物,便算日行一善了。”
高氏脸上的喜色凝固了,白无常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的面色煞白三分。
“还有,谢某观你似乎是阳世的大族宗妇,想来后宅阴私手段颇为精通,你莫要以为那便不算伤天害理了,谢某见过的在十八层地狱服刑的当家主母多了去了。”
高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这……如何能算伤天害理呢?老妇全是为了稳定家宅,全无一己私心啊!”
系统扬了扬手里的链子,语气不耐烦地道:“有没有私心岂是尔等说了算的,后宅里多少条人命该算在主事人头上,功过格上记载得一清二楚,自有阎王判官计较,何必在此多费口舌。走了走了,别浪费时间!”
姝梨偏过头来冲着系统挤眉弄眼:上道!
系统傲娇低低地哼了一声,拖着一众鬼便大步朝前。
高氏这边却是慌得腿都是软的,被这一拽更是路都走不稳,一面稳着步伐,一面急切地问道:“若是……若是被判定为伤天害理,会如何?”
扮着黑白无常的一人一统顿下脚步,齐齐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反倒是一个尖利的童音响了起来。
“谎言诽谤要拔舌,挑拨离间挂铁树,逃避刑罚照孽镜,传讹害人入蒸笼。”
那发出声音的女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大红衣裳,头上扎了两个髻,惨白的小脸上抹着浓重的腮红,嘴角却翘得老高,一眼看去像极了纸扎的童女,骇人得很。
“黑白无常,阎君陛下和判官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高氏抬头一看,阎王殿到了。
蒋府,大夫人宁氏坐在软榻之上,面前跪着两个小丫鬟,一人将盛着衣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