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深浓,草木泛起苍苍枯色。连续几日均降了白霜,气候湿冷,漫天雾霾。
盔甲碰撞声铿锵,白雾中听来分外沉闷。兰昭儿蜷坐在战车角落,朝手心哈了一口白气。
战车由最好的工匠、最好的精铁打造而成,不管多么崎岖泥泞的道路,都可以平稳行驶。
燕珩带马放缓速度,朝车上的人抛了件黑氅。
兰昭儿猝不及防,头脸被大氅蒙盖,不待她整理妥当,端坐于骏马之上,铠甲如漆的男人又递了一顶古银面具过来。
“戴上。”燕珩道,“别影响将士们打仗。”
兰昭儿垂首道:“谢王爷。”
面具很宽松,精致繁复,侃侃覆在兰昭儿的脸上,与她黑色的劲装相称,颇有些道不明的神秘感。
“明天就到两国边境了。”燕珩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稍作休整后,我军会潜入敌军腹地。”
兰昭儿心头咯噔一跳,躬身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后方铁骑戎装端肃,马蹄似铁,她回头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属下虽未习过兵书......但我军人数......”
是不是太少了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去打灭国战吧?
燕珩挑唇道:“够用。”
“原本还要再多些,现在不用了。”他淡淡地笑道。
“可是我......属下听白阁主说,行军是要带粮草与军需的。”兰昭儿疑问。
燕珩朗笑道:“对!人吃粮马吃草。”
朔风凛凛,衰草连天,兰昭儿打了个冷颤,扯了扯身上披盖的纯黑大氅,眼中带上迷茫,“我觉得我们没有带够。”
听闻这天真之言,燕珩益发开怀:“对,不够。”
“那怎么办?”
“那便取之于敌。”燕珩扬起马鞭,笔直指向前方。
一线银月隐没于薄云,北陆冻土霜寒,铁骑的战靴踩过地面,发出咔哧咔哧的碎冰声。
空寂的原野上,篝火燃得正旺,裴无忌取下铜罐,抿了口烧得滚烫的烈酒,感觉身体稍稍暖和了些。
“这次打狐陆,你可要好好把握。”银雕面具已摘,兰昭儿一双素手冻得更白,光焰重重之下隐约有透明之感,她轻轻搓了搓,“狐陆与辽......我国有旧仇,你若能立功,日后晋升会容易许多。”
裴无忌说:“我知道。”羊奶酒在秋风中变得温热,他呷了一口,“你这次出来,他......小王爷没意见吗?”
兰昭儿心想:“怎么没意见?意见大着呢。”
少女垂下眼眸,低声道:“世间万事,有许多不得已。”
裴无忌低声道:“那便是不愿意了。”冉冉火光映入目中,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那样的天之骄子,也得学会隐忍呐!
耳边传来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兰祭司。”
兰昭儿仰头看向来人,眼底闪过一线疑惑:“曹将军?”此时天色已晚,也无什么紧急情况,总不能这时候还叫她去营帐议事......
曹安端正的脸上满是笑意,眼周的细纹都微微皱了起来,“王爷专门叫我给你送的。”
兰昭儿蹦跶起身,双手接过物件,礼貌地笑道:“劳烦曹将军跑这一趟,还请替我谢过王爷。”
这是一个南瓜状的镀金手炉,炉盖花纹纷繁,镂空雕有鹊鸟红梅,与炉身之上的山水图案相衬,十分的漂亮精致。
裴无忌保持着沉默,心底却莫名升起一种强烈的古怪感。他想着军中流传的有关燕珩的风闻,思忖到:“秦王怎么会关注这些?莫非......?不不不......”
裴无忌在心中摇了摇头。秦王不好女色,就算偶尔留下姬妾,也从没见他在意过谁,更别提关心国事军务之外的琐事。
但是......
裴无忌侧身看去,暖光澄澄下,少女的睫毛卷长而浓密,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真真好看到了极致。
裴无忌抿了抿嘴唇,将声音放得极低,踌躇道:“你和秦王......会不会走得近了些?”
话语被夜风送至耳畔,兰昭儿此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燕珩会对她有意,但回望过去的这一个月,她可能确实装过了头。
她想,大概是过界了。
小巧精致的匕首贴身挨着,冷冰冰的,无声地宣示着它的存在。
手炉温度烧得刚好,兰昭儿却觉得烫手。
四下无人,少女把手炉搁置到了一旁,认真地反思道:“你说得对,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
说实话,兰昭儿在燕珩面前总有些忐忑。
燕珩和其他人不同。如果说其他人是草兔牛羊,那么燕珩就是最凶恶的头狼,是狩猎的虎狮。
兰昭儿可以在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