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稚京是被一巴掌抽醒的。
她晕头转向地支起半边身体,眼前阵阵发黑,一片嗡鸣声环绕在耳边,火气尚未来得及酝酿到位,她又被抽了一巴掌。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一个男人操着陌生的方言大喊大叫:“你看看,她当真没死!十个钱,咱们都说好了的,不能反悔啊!”
说完,他拎着郁稚京的后衣领把她提溜起来:“臭丫头,还想装死骗你老子!赶紧站直!”
人牙子打量着眼前这姑娘:“这丫头都得有十二三了吧?记事了卖不出好价钱的,如今还一脸衰样,怕是有什么病吧?”
“哎呀,病是断然没有的,而且你看她这模样!十里八乡也挑不出这么标志的来吧?”
“那倒是……”人牙子看着她鬓发散乱的狼狈模样,年幼的脸上已经初现美人胚子的端倪,心里嘀咕着这丫头漂亮得几乎邪性,“丫头说句话我听听。”
说什么话?这两个人谁啊?她被绑架了?郁稚京蹬了一下腿想要挣开拽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胃里倒酸水,像是一个星期没吃过饭。
视线终于从一片黑蒙蒙恢复清明,她看见了排列杂乱无章的茅草屋和土路,一棵光秃秃的不知道什么树立在路边,在凛冽的秋风中瑟瑟发抖,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狗向这边张望。
眼前一个满口黄牙的男人盯着她,满脸褶子,头发稀疏,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衣服的形制并不像现代,反而挺像她看得古装剧里的丐帮。
但眼前荒唐的一切在生存危机面前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完全是在靠最后一口气吊着,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单音节:“水……”
两个人都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的意思,拎着郁稚京的男人喊了一嗓子:“孩子她妈,倒碗水来。”
不多时,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捧着缺了一角的碗凑到郁稚京嘴边。
生存还是悬浮着不明物体的水,这是一个问题。
郁稚京皱着眉,那女人有些慌忙地把碗往她嘴边怼了怼,看了眼男人的眼色,催促说:“赶紧喝呀。”
最终身体的本能战胜了郁稚京的理智,她就着女人的手喝了两口,一时觉得死在火场里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人牙子看她喝完了水,终于松了口:“这世道……行,十个钱,把这丫头给我吧。”
男人立即喜笑颜开,松开了抓着郁稚京的手,幸好女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让郁稚京一头栽到地上去。
妇人粗糙的手指拂过郁稚京的脸庞,声音平静地如同死水:“小四,去吧。”
这乱世里,也许明天她自己也要横尸街头,生活对她施加的苦难已经到了某种临界值,她几乎已经全然丧失了作为人的情感。
郁稚京被她深深的一眼看得几乎起了鸡皮疙瘩,视线扫过那棵光秃秃的树,迅速思考着眼下的状况。
那边男人反复数了几遍钱,咧开嘴满意地笑了,说了句荒唐话:“哎,欢迎您以后常来啊!”
逃今天是注定行不通了,需得以后从长计议,但往后山高路远,今天这两巴掌不还回去,她就是再死了也不安心。
人牙子压根没想到她还能跑,一时间竟让她窜了出去,他吼了一嗓子正要去追,却发现那丫头自那树下抱了块石头,又跑了回来。
她仗着身材矮小又躲过人牙子捞过去的手臂,几秒便到了男人身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了男人的两腿之间!
而她自己被男人下意识的动作踹飞三四米远,又呕出一口血来。
郁稚京顾不上胸口的钝痛,立刻撑起身子看过去,眼睛里的光像是被烈酒洗过的兵刃,闪着寒芒。
石头棱角锋利又重量不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痛不欲生的嚎叫便响彻村镇。
他扑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大口喘着粗气的同时还不忘咒骂:“快去请村头的黄老三,天杀的死丫头,我一定要打死你……”
他杀猪般的嚎叫极具穿透力,一时间左邻右舍纷纷闻声而来围观看热闹。
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婆子推开门,“啐”了一口:“狗儿他爹,大晌午的叫什么叫——哎呦,你这是怎么啦?”
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姑娘提着东西凑在一起指指点点,七八岁狗都嫌的小孩跑出来匆匆一瞧,立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吼起来:“王狗儿!你爹他命根子没啦!”
王狗儿本来在屋里头吃他娘给他攒下来的饼子,听到这什么也顾不上从堂屋里出来:“你爹才没了命根子!你全家都没了!”
几个小孩被他追着跑远,一边跑还一边在村里头笑着大喊。
人牙子可懒得管这么多破事,见郁稚京半死不活瘫在地上,本想踹她一脚,看着男人腿间鲜血淋漓的惨状,又默默收回脚,拽了一把,中气不足地吼道:“赶紧走。”
郁稚京默默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