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早就让修那块儿,你们怎么不拦着,我不是上月才让账房给了银子?”她说话也没停下步子,目视前方往东堂园子而去。
小女娘跟在身后回答:“这事儿账房将银钱拨给了三少爷。”
“又是那个混帐!”王蝉衣本不喜爆粗,但做了女东家这几年,温和的性子管不下这一大家子人。
织坊硬是将这娇女儿养成了泼皮商户儿。
东堂院子也是王家的产业,织坊分了四个园区,东堂离着正街最近,但许久未修缮,先前一场大雨又耽搁了好些时辰,便一直拖着。
东西搬空了平日没什么人去,王蝉衣想着这事儿慢慢弄就好,未曾想今日有人在此中了头彩。
她脑子飞速转动怎么打圆场何事,苏州挨着京城沾了光,街边的姑娘门瞧着也是大方体面。
王蝉衣步子顿在门口,听到内里小太监的公鸭嗓抱怨,她捏着袖口指尖松了松。
鸿胪寺卿顾大人顾归笙,年过二十被皇帝提携到了今天的位置,织坊有从鸿胪寺致仕的女工,鸿胪寺的女工年过二十五便能出宫,多数都挽发不嫁,于是来了织坊做事儿。
王蝉衣听人提过顾归笙,生得温润而雅,不少苏州才女见过画像,为他题诗。
不过此人却是刻板正经,在腐朽堆里造了一副清流姿态。
见惯市井尔虞我诈,王蝉衣不信这官家能有这等人。
她换上笑意一步入了屋子,停在前方行了礼,“来迟了,望顾大人恕罪,府中的下人们招待不周,近来都忙着官家的料子,坏了规矩。”
王蝉衣知晓如何应对是最好的法子,即是鸿胪寺来的官员,那这礼得做足了。
正堂是会客的地儿,不过搬空了,现在就剩了一张桌子,椅子是下人刚搬来的。
王蝉衣闻到一股檀香味儿,小太监将屋子挤满了,太监喜用香,她闷得屏住呼吸,目光自然落在了正座的顾归笙身上。
官袍着身,剑眉冷眼像是揉了千里冰雪,官帽搁置在桌边,那身气势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真像是官家养出的文人,举手投足那般端正不怒自威。
王蝉衣紧张地将视线上移,直到发现。
顾归笙头发束得整齐,全然不像被砸伤的模样,他还未开口。
身侧的小太监便厉声道:“王娘子,若是今儿顾大人在你这织坊被砸出个好歹,怕是整个织坊都不够赔的。”
鸿胪寺里除了像顾归笙这样以外的官员,做事儿的都是些小太监。
“公公说得是,东堂园子上了锁,也不知大人怎么就转到了那儿,好在今日没什么大碍。”王蝉衣抿着笑没有怒气,在这些人面前得低声行事才能过得安稳。
顾归笙打量了王蝉衣一番,没揪着刚刚被砸的事儿不放,他拂袖站起身说:“东家娘子,天儿不早了,提了东西,我好提前返回京城。”
苏州到京城虽然挨得近,跨马加鞭也得要好几日,若是压着货,更得耽误些日子。
王蝉衣诧异,她随后轻轻一笑问:“大人是不是说笑,前些日子宫里来了人,官家让把这货直接送到朝廷,怎么大人这时候又来要货物呢?”
顾归笙闻言,眉头往中间而去,那双眼如含茫朝着王蝉衣射去,王蝉衣脊骨一凉,被他看得不自觉挪开眼。
顾归笙问:“朝廷何时下过这样的令?圣旨何在?”
王蝉衣仍记得那日送走小太监时还给了不少赏银打发,最后寻了苏州有名的镖局压货,若不是为了这事儿,她怎会好几日没合眼。
“不曾有圣旨,传的口谕。”王蝉衣那日没有核实这件事,不过听顾归笙这般质疑,她也开始紧张。
顾归笙又问:“不曾有圣旨可看清了腰牌?哪个宫的?”
一连的几问,让王蝉衣越发不自信,她抿着唇松松,没做回答,那日她的确连腰牌也没看。
王蝉衣忽而抬眼预感不妙,但是苏州的同行无人敢做这假传圣旨的事儿,莫不是当了朝廷权贵的路子。
顾归笙察觉了端倪,严肃道:“东家娘子不曾看腰牌,不查传旨人,便将这回礼放出去,若我记得不错,朝廷给的半年期限如今还剩下两月,欺瞒官家,该当何罪!”
杨姑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王蝉衣喉间滑动,会紧张却不至于吓得失了神色。
在市井练就了她稳情绪的本事,倒是随时都派上了用场,王蝉衣深吸一口气说:“朝廷给的半年,如今还有两月,我怎叫欺瞒官家?那契约白纸黑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初朝廷给的半年的确备足了货物,鎏金绸缎制作极其复杂,因是给外邦的回礼,王蝉衣还筛了好几次,将最好的品装了起来。
杨姑扯扯王蝉衣的裙摆,示意她别再说话。
倒是顾归笙并不因她此话而怒,商贾娘子是个练就了铜墙铁壁的姑娘。
王蝉衣挪了步子说:“大人您这样可是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