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权力紧紧攥在手里的人,也可以为了夺权而蛰伏而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同一种人最能互相猜对方的心思。
许呈见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心虚,但是她可以肯定,许呈见虽然提防褚西沉,但实际上对褚西沉的实力是轻视的。
因为齐家在朝中势力再大,但是爵位和朝堂舞台,都是偏向齐远的,褚西沉又将自己隐藏得极好,确实没有太多机会暗中积蓄实力。
她不知道褚西沉当时夺权的细节,但是她能猜到,如果褚西沉要从南元全身而退,就必须要让自己隐身于朝堂,不招人忌惮,才是万全之策。
如今,许呈见想要用她来测试褚西沉在南元的部署,顺便看看褚西沉会不会让自己在南元露出马脚。
只要褚西沉在南元暴露身份,不用许呈见亲自动手,南元自会将宋京城门一关,来个瓮中捉鳖,让褚西沉再无可能踏出南元半步,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阿巳深吸一口气,恍然想到上次褚西沉出现,联合齐远找了个替罪羊将她带走,这件事也许引起了许呈见的猜忌。
看来麻烦都是一环紧扣一环的,这些相互猜忌和勾心斗角愈发让她举步维艰,还无意中连累了旁人。
她视线缓缓移向许呈见的心口,方才被她拽过的朝服已经被重新整理整齐。
她心里闪过狠意,无数次对许呈见起了杀意,但是许呈见招招克她,让她无机可乘。
“……我今日就不该来西市。”
阿巳愤然,袖中双拳握紧,只后悔今日若是不出府应该就不会招来麻烦。
“即便你不出府,我自有其他法子逼褚西沉就范,用你来牵制他,只因为……他对你有意,而你对他无心,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许呈见随行地打量着花园中白色重瓣海棠,只心想:
海棠美矣,可惜无香。
阿巳从前只知千丝毒会将她变成一个冷血的杀人魔,直到今日她才从许呈见的话中隐隐猜出……
原来千丝毒最先灭绝的,是她心中情爱,其次才是恻隐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因为亦人和步荷死去而伤心不已,能怜悯可怜人,能明白自由可贵,却还能狠心对褚西沉下毒,置他于死地。
她对褚西沉,有敬畏,有害怕,有欣赏,有感激,唯独没有情。
白日清风穿园过,夹杂着远处长廊处传来的女子的求饶。
“我错了……我知错了,求求你们……别杀我……”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从远处传来,有些不真切。
阿巳下意识看向声音所在地,强行止住自己想要上前一看究竟的步伐。
下一瞬,一声刺耳的惨叫过后,天地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你……”
竟然敢在锦绣宫,南元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她双目大睁,对着许呈见欲言又止。
“我杀的是临渊阁的背叛者,不听话,你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许呈见含笑,从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语。
从小到大,阿巳无数次看见临渊阁其他的杀手被人处死,但是那时候她还是孩子,身边的同伴被处死的理由一般都是违抗命令或伺机逃跑。
但是她如今已经远离临渊阁,多年不曾目睹有人被处死。
她心中有些胆寒和愤怒,但是面上强壮镇定,“她犯了什么罪过?”
许呈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她直接带到了那女子的尸体面前。
那女子看上去比阿巳年长一些,应该算她临渊阁的前辈,若是已经在临渊阁平安活到现在的人,自然是对临渊阁忠心不二的,而且被千丝毒控制的时间久了,是不会犯低级错误的。
“你自己看看她小腿上的印记。”
许呈见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尸身,眼中没有任何一点不忍,冷声道。
阿巳见惯了血腥,自是百无禁忌,女子周身鲜血流了一地。
她上前,绣鞋避开了地上鲜血,那女子头朝地被处死的,不至于让人目睹她死不瞑目的模样。
掀开女尸腿上的一群,她隐隐看见那白皙无暇的小腿上,竟然呈现了一个清晰的云纹印记,暗红色的,浮于皮肤底,看起来不像是画上去,更不是纹上去的。
但是她更多在感叹,此人应当在临渊阁没受过太多罪,不然小腿处不可能一点疤痕都没有的。
“这是什么印记?而且,为何她腿上没有半点伤口?”
阿巳第一次见这样的印记。
“她与你不同,你是一把匕首,为了将人一招致命的,她是伶人,为了用美色迷惑人心,只学看书调琴,不学舞刀弄剑。”
“那她……”
阿巳正欲追问下去,却听见远处响起孩子的啼哭声。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