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散尽,世界陷入了黑暗。
空荡荡的院子里,周觅坐在磨掉漆的矮凳上,仰望夜空。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还未消弭,被夏日黏腻的风一撞,恶心又烦躁。
半小时前,周觅刚回来就被周远堵着了,他浑身酒气,醉醺醺地指着她从头到尾骂了一遍。骂完她又开始骂她那个离家十几年都没有再回来的妈,最后一如既往地干混蛋事,甩了周觅俩巴掌还不忘抢走她刚到手的工资。
一共两千二百三十七块钱,是她暑期在饭馆端盘子,整整干了两个月才赚来的。
本来是两千四百块的工资,因为客人醉酒打破几个盘子,赔偿费被黑心老板强算在了周觅头上,扣掉了一百六十三块钱。
知道是哑巴亏,也得吃。
她还指望着这笔钱交学费和书本费,以及勉强负担整个高三的日常花销。
现在,什么都没了。
周觅双睫微动,一言不发看着头顶的月亮,被乌云包裹半露皎色。
蝉鸣聒噪,树叶晃动作响,门口的铁门被熊孩子用玻璃弹珠弹得砰砰响。
对此,她充耳不闻。
周觅仰头看着,想着头顶这片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塌下来,就像玛雅人预言,2012年12月21日11点11分,人类将面临空前的浩劫,当夜幕降临,第二天的黎明将永远不会到来,世界末日。
倘若世界真的在她眼前毁灭,她只会痛快得拍手叫好。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将周觅拉回到现实世界,她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后摁下早已被磨花掉的接听键。
“喂,”里头传来薛梵的声音,问她:“你到哪儿了?觅觅。”
差点忘了,今儿是薛梵生日。
周觅潦草回了句:“马上来。”
“民主路东边那家酒吧,别找错了。”薛梵说:“你赶紧过来,都等你呢。”
周觅挂了电话,起身去洗个脸,又转头回房间从抽屉里掏出化妆工具。挑挑拣拣从一堆化妆品小样中找出最白的粉霜,撕开包装袋均匀涂在脸上,勉强遮挡住左脸的巴掌印。
她对着镜子熟练地刷起眼影,勾勒起上挑的眼线至眼尾方向,眉笔着重描了下眉峰处。不需要任何修容和技巧,优越的骨相足以支撑起美艳的脸庞。
周觅的漂亮是一眼万年,任谁看了都惊艳的那种,但眼睛里又是明晃晃的冷漠,让人看了更好奇更想一探究竟。
化完妆,又换了身清爽的衣服,黑色的工字背心加牛仔短裤,脚上一年四季蹬着马丁靴,省钱的同时又百搭。
临出门,周觅翻遍整个衣柜,才勉强从几个衣兜里凑出五十块钱。
人家过生日,她总不能空手去。
路上,周觅挑了家门头不那么高级的小饰品店,进去穿过狭窄的通道,在最里面的货架前站定。眼睛在一排排柜台上逡巡,最后落在中间位置的一对马克杯上,外面的塑料包装盒肉眼可见落着一层灰。
周觅指着马克杯,问道:“老板,这对马克杯多少钱?”
过了几秒钟,从杂物堆里传来一句:“背面标签上都有价格,自己看。”
周觅拿起塑料盒,翻过来吹了吹灰,借着头顶的灯才看清指甲盖大小的标签上,写着五十二元。
她身上全部的钱加在一起,还差两块。
“便宜点。”
这一声才把人从后面的杂物堆里叫过来,老板走近看了看周觅手里的东西,装模作样道:“这杯子可是牌子货,你看这包装上的标志,放在商场里要你一百咯。”
闻言,周觅笑了。
她从五六岁就开始自己讨生活,吃的百家饭长大,在同龄人整天纠结梳什么发型好看的时候,她早已经半只脚踏进社会,摸爬滚打给自己赚学费了。
还想来诓她。
“牌子货还卖不出去?”周觅伸出手指掸了下塑料壳,“都落灰了。”
老板也笑:“哪能,这不是放假了生意不好。等明天学生开学,这玩意你想要都买不到。”
一般人听到这儿,耳根子软也就付钱完事了,周觅哪这么好忽悠。
“你店里卖烟,”周觅扯到另一个话题上,眼睛时不时在店里上下打量,又说:“我没看到你这有烟草证。”
老板听闻,变了脸,不再笑了。
捕捉到老板脸上的慌乱,周觅心里有底了。
她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店门口一堆黄毛抽烟,地上扔着新的烟盒,估计就是从这买的。
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是。
见状,周觅不再废话,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直接说:“三十二,我拿走。”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被周觅狠狠砍了价,自然不乐意,“卖不了,你抢钱啊!”
说着,伸手去夺周觅手里的东西,一副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