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两辆马车已近在三五步之内。
车门打开,帷帽垂下的浅纱罩着赵清梦的脸。
宇文策回首,只见她白衣若雪,仪态端庄。城门前,他依稀看见帷帽掉落时这位赵氏乡君的模样。
此时,他已全然忘了她的模样。
张开的目光随即落到后方。
马车朴素,像是市井人家。但看驾车的劲装女子,手持长鞭,英姿飒爽,又于市井二字不搭。车中之人,更是翩翩芳影、婉婉动人。
传言,颐宁郡主的义女赵清梦有倾城之貌。
张开明知故问道:“这位,可是九夷山庄的主人家?”
赵清梦不答,由沐颜扶着走下马车。
林间的风吹着她轻薄的袖摆,她盈盈细身在风中我见犹怜。
“昨儿一大早,圣旨就到了南陵,封邵言郡夫人之女赵宜德为颐平县君,更令莫家家主莫琮统领巡防营,贬原统领萧拓野为参将。”她的声音则是婉转轻柔,好听的像清风吹过铜铃,“萧家少主年少气盛,当即摔盔弃甲。与其说是从萧拓野手中逃脱,不如说是眼前这位张将军与莫统领是旧识,或者说,是大将军与邵言郡夫人——”
忽的一阵疾风吹扯着帷帽的纱帘,赵清梦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疾风击破了铜铃。疾风霎时掠过,帽帘随之垂下,盖住帘下之人的处变不惊。只一枚袖箭归于尘埃歇下的角落。
沐颜挡在赵清梦面前,手握长鞭,严阵以待。
张开收回左手,眯眼看了看被长鞭击落的袖箭,笑道:“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在我的暗器下活命的姑娘,你是第一个。”
沐颜哼一声,不作回答。
赵清梦看了眼脚边的袖箭,帷帽下的美眸也是冷淡,“张将军何必如此心急?你在此守株待兔。守的,恐怕不是去九夷山争夺神兵的江湖人士吧。”她向前走了几步,正站在宇文轩的车前。“我一介女流,手无寸铁,既然来到此处,就是我为鱼肉、你为刀俎。将军是怕我说中了什么,被宇文家的两位公子传扬出去,对大将军不利吗?”
闻言,张开嘴角一沉,不再假笑以对。
宇文轩瞥一眼车前的白色身影,秀眉清淡,“乡君不愧是郡主的义女。如此一说,好像我们恰好路过,真的听见了什么。”
赵清梦道:“二公子当真把自己摘的如此干净?”
宇文策坐在马车顶伸个懒腰,“着实有些乏了。”他躺下身子,继续看天,“听你们一言一语说些隐蔽家事,实在无聊。”
赤鹰仍在上空盘旋。宇文策惬意地打了个口哨。
口哨响亮,赵清梦笑了笑,“还是少主深明大义。”
宇文轩面色一凝,“兄长居然听出他们说的是家事?”
张开面色更沉。以一敌四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看了眼身边的北宸肆。
此时,北宸肆一脸纠结,陷入一种找不到答案的苦思。
东岐宇文?琅环夏侯?好在他那天踹的人是琅环青衣派。否则回了燕京,不知二哥要如何惩罚。
然后,然后——
他混沌的记忆里,闪着零星的字眼,那是二哥交代的非常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北宸肆抱紧怀里的弓箭,调转马头,留一个光溜溜的马屁股对着张开,继续冥思苦想。
张开何其无奈,只能带着满心的不快继续说道:“少主和二公子是聪明人。我家二公子有言在先,若不慎遇上东岐宇文氏,定要敬让三分。二位公子既然只是路过,何必没听见的假装听见,没看见的又假装看见?多此一举,实非礼尚往来之道!”
宇文策坐起身,长生辫荡到胸前,“你这是在教我装聋作哑?”
“不敢。”张开道。
“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吗?”
“什么?”
宇文策把长辫甩在身后,“就是路见不平,装聋作哑!”
当的一声,沐颜再次击落一支箭。
不是袖箭。
北宸肆已转回马头,一扫满脸的苦思,拉弓对准了赵清梦。
“小爷想起来了!二哥说,南陵有斑鸠占了麻雀巢——”
“三公子,是鸠占鹊巢。”
“管它什么鸟巢羊巢乌鸦巢!二哥说了,见了就是猪!”
张开黑着脸,“是见者必诛!”
刷刷几声又是几箭。沐颜逐一击落的同时,北宸肆取下背上的镶金盒子。
暗黄色的盒面点染着黑色的花纹,正中是一个张牙咧嘴的豹子头。
北宸肆按下机关,豹子头的嘴里瞬间吐出两颗弹丸。
“快避开!”宇文策高喊。
沐颜仍是以长鞭击落。
轰轰两声巨响,原是弹丸爆炸,引得林鸟惊飞,马嘶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