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三中,虽说算不上顶尖梯队,但在江城也数一数二了。昭笙全凭着自己努力,没参加任何课外补习班考进来,让她家老太太兴奋了好一阵,逢人便夸,街坊四邻对这小姑娘评价就更好了。
可到了高一下半学期,昭笙明显觉得学习吃力,以往考试前多刷点题基本能取得前五名,后来怎么都做不到。慢慢的名次下降,第七,第八,十一......直到跌出前二十名。
班主任张明是个急性子,惹急了张口就骂,拿起书本就往头上砸。他几次三番要昭笙请家长,那会儿昭笙愁的整夜睡不着。
她没办法张口,让白发苍苍,身体患病的奶奶到学校,卑微的像孙子似的听班主任训斥,尽管班主任是为了她好。最后还是她信誓旦旦和班主任保证,下次期末考试,一定考进前十名,这事才算了结。
为了取得好名次,昭笙付出比往常多几倍的时间和努力。她经常熬夜刷题到半夜一两点,第二天顶着个肿眼泡上学。
奶奶身体不好,有很多基础病,经常各种药混着吃,其中不乏有助于睡眠的。所以孙女儿每天什么时候睡,她根本不知道。
老太太要为自己买药,还得养活孙女儿,儿子媳妇指望不上,只能每天起早贪黑捡点垃圾,纸箱子,塑料瓶之类拿去废品站卖。有时,还会因点破纸箱子和其他老头老太太争执起来,她身材矮小,争不过,只能愤愤不平,骂骂咧咧拖着干瘦的身子寻找其他目标。
养活她们俩人,已经用去了老太太全部精力,自然没多余心思关心昭笙的学习。好像学习好,就是孙女儿的标签,是她生来自带的能力。
这些纸箱子和塑料瓶价格经常变动,老太太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时常把捡来的东西堆得家里楼道口都是。
夏天闷热,沾满污渍的纸箱子和塑料瓶散发着腐臭难闻味道,邻居们怨声哀道,少不了白眼相对。
每每听到这些,昭笙心里不是滋味,她心疼奶奶,一声不吭,闷着头整理。顾不上那些腐臭与污泥,把纸箱子几脚踩编,一张张摆放整齐,再释放出塑料瓶的污浊气体,压扁,卷成小团拧上盖子,一个个装进编织袋,堆进自己房间。
那时候,家里没空调,仅靠着一台锈迹斑斑的电风扇,吱扭吱扭转动扇风。
江城的夏天似蒸笼,闷热潮湿,黏腻的热气混合着那些垃圾散发出恶臭味道,钻进鼻腔,再由鼻腔迅速发酵蔓延至大脑,令人窒息。
昭笙一度怀疑,是自己学久了脑子眩晕,还是这污浊刺鼻气味熏得她睁不开眼。
庆幸的是,高一期末考试,她如愿冲进了前十名。
到了高二,她再次深刻体会到了学习带给她的压力。好像她在初三那场中考升学时,使出了洪荒之力,将她整个人掏空。又或者是高一期末考试,榨干了她体内唯一和学习有关的灵力。
高二上半学期,她成绩直线下降到三十几名,班主任苦口婆心劝说,要她请家长,昭笙都已沉默代替。最后,班主任似乎也放弃了。
那个时候,她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黑色薄纱,入目皆是枯萎的树叶,摇摇欲坠,凋零的花朵,残瓣乱飞,黯淡无光的天空,阴郁无趣。
她开始认命,开始绝望,开始相信学习这件事,拼到后头需要天赋,而她根本没有这个独特的,令人羡慕的天赋。
她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给昭世雄和梁欣兰打电话要钱,看心理医生。无论如何她不能死,奶奶年纪大了,还需要人照顾。
曾经老师眼中的宠儿,变成烂泥扶不上墙的弃子,昭笙这才感受到来自同学之间的拉踩和恶意。
以前她成绩好,老师关注的多,那些混混,小太妹不太敢欺负她。当她变成穿着破旧,穷困潦倒又不爱说话的差生时,自然就成了那些人眼中的目标。
起初是一些恶作剧,书桌里莫名多出喝过的牛奶盒,食物包装袋,啃过的水果核。慢慢的是书本被撕,课桌被涂抹上不知名白色污渍,再后来,下晚自习,会被几个混混和小太妹堵在巷子口嘲笑讽刺。
她们穿着时髦的衣服,染着焦黄的头发,嘴里嚼着口香糖,窃笑着骂她。骂她是在垃圾堆长大,骂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烂臭味道,说她妈跟了好多个男人,说她爸也不是好东西。
她们扯她头发,抓她脸,边抓边骂:臭婊子,长这张狐狸精的脸是想勾引谁?让人看了就恶心。
昭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成绩越来越差。
挨近高二第一学期期末,索性断了抑郁症的药,她想死,时刻都想死。
那天,她写了封遗书藏在自己枕头下,像往常一样早早去了学校。她想,等她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奶奶会整理她的遗物,能看见。
放学后,她照常经过那条小巷子。那些长着焦黄脑袋,咧着嘴窃笑的魔鬼依旧在巷子里东摇西晃。
昭笙背着书包慢吞吞靠近,她不再惧怕那些鸮鸣鼠暴的恶魔。当那些青面獠牙的焦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