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见到一匹膘肥漂亮的雪骢马上,坐着一个俊秀身影,头上带着男子的幞头,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男子的蟒黑圆袍,脚下瞪着麒麟绣纹的黑靴,很是英飒。
只是俏丽的脸上描眉点妆,连花钿都细细贴上,实在是个漂亮雪嫩的女子。
身后还有个丫鬟,也是一身幞头圆领的男子装束,眉眼间分明也点了淡淡妆容。
男装着身,装点描画,是长安城里贵胄人家女儿最喜爱的出门装束。
来人一身贵气,沈玉瑶气焰都不自觉弱了两分:“我们家的家务事,这位娘子还是不要多管。”
女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我可没有管,从开明坊过来我就看到你们了,我就好奇,怎么不让这个小兄弟坐马车,非让他背着大箱子跟着跑呢,原来你们就是想欺负他呀。”
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哪家千金,沈夫人还算客气:“娘子,我儿在学堂里犯了错,作为母亲,自然是要予以惩戒。”
女子用下巴点了一下沈兰絮,冷笑一声:“哼,刚才这位娘子说了,犯了错学堂自有章法,你这么急着把人接回来,我看你就是不想让这个小兄弟在学堂里读书吧?嗯……我猜你肯定不是他的生母。”
沈夫人心思被这女子一语说破,面上也挂不住,故意吓唬一下小姑娘:“娘子,大街上休要妄语,我们家老爷也是朝中官员,若娘子非要纠缠,恐怕伤了和气也不好。”
女子反而歪头好奇起来:“你们家是什么官?”
沈兰絮不想把这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卷进来,连忙出来说话:“多谢娘子为我弟弟仗义执言,只是家中事务繁杂,不忍叨扰了娘子。娘子请回吧。”
女子面上稀奇起来:“那你就让你们家这个主母把他接回去了?他以后不去学堂了?”
沈兰絮咬了咬唇:“我……再想别的法子。”
可是她还能去想什么法子呢?能进白鹿书院,靠的是徐彦,难道还要再去求他帮忙吗?
沈玉瑶一肚子火,眼神在沈兰絮和那位女子之间来回扫了几眼,突然冷笑起来:“小娘子,你可别被我妹妹这无辜可怜的样子骗到,她最会装了,徐国公府的徐将军回京第一天,她就爬上了人家的床,你可知她是个怎样恬不知耻的角色?”
尽管已经过去许久,沈玉瑶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沈兰絮脸色不免煞白起来,双唇嗫嚅,想分辨几句,最终还是垂眸不语。
马上的女子霎时露出诧异的神情,往旁边马车上看去,果然见上面挂了徐国公府的徽记,徐彦这桩姻缘是如何成就,长安城里人人皆知,那女子再看向沈兰絮那张花容月貌时,原本的怜惜欣赏,也变成了不屑。
女子夹紧马腹,催动马儿绕到沈兰絮眼前,满眼鄙夷地上下打量:“嗨,亏我古道热肠了半天,原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沈兰絮垂眸默然,无言以对。
突然一片阴影覆在她的绣鞋上,继而笼罩过来,完全叠盖住她投映在地上的纤细秀影。她惊惶抬眸,就看到徐彦还穿着官服,高头大马正立在眼前。
是刚下了早朝经过此处吗?
沈兰絮突然想到方才沈玉瑶正在说着那天宴席上的事,也不知他在一边听了多久,不由得更加惶然:“将军……”
果然,马上的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她,视线落在她身边那个总带着几分委屈和倔强的小少年身上:“怎么打伤了人?”
沈兰絮下意识把沈卫往身后掩了掩,毕竟当初沈卫是徐彦帮忙送进白鹿书院的,这会儿惹了祸事,只怕会惹他不快。
“将军,实在抱歉……”她轻启朱唇,开口却说不下去。
一直咬牙沉默的沈卫反手握住姐姐微凉的手,紧紧盯着徐彦,终于解释:“是他先口不择言的。”
沈兰絮诧异:“他口不择言你就要打人吗?”
沈卫盯着徐彦的目光渐渐燃起一层小火苗,小小肩膀上下起伏着,终于开口:“他说……他说姐姐……”
他憋红了眼,到底没把那些不堪的话重复出来,沈兰絮却听明白了,原来是为了维护她。
她不安地抬眸觑了一眼徐彦,从昨日到今天,总是有人在不断提起宴席一事触他的逆鳞,果然见他面容登时越发冷峻了下来。
她连忙截住沈卫的话头:“抱歉,是姐姐声誉不佳,才连累了你。”
声如轻絮,落入徐彦耳中,他心里嗤笑一声,她也知道自己声誉不好?
只是目之所见,见她半低着头,绝美侧颜显得格外脆弱,一层忧伤笼罩似怎么也化不开。
他突然想起晏医正昨天的叮嘱,心中抑郁伤身。
见徐彦冷眼对着沈兰絮姐弟,沈夫人大着胆子上前告状:“沈卫这回毕竟是犯了错,打伤了人,我们沈家得接回去好好管教,总还是要给尚书大人一个交待……””
徐彦反问:“刑部尚书吗?”
“是,正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