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屏的鬼天气怎么能这么烧!”严启润拿衣袖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滔江的水都他娘的要沸了!”
“稍安勿躁啊,启润兄!”孔德往嘴里丢了根草,“咱小当家都还没吱声呢!”他瞥了一眼边上形如死尸一般的瞿飞燕,“瞧瞧,帕巾子盖脸,纹丝不动!”
“这要是叫大当家见着了,又要让总镖头你去置办棺材了!”严启润接过边上的人递来的水囊,豪饮一大口,“孝顺!儿子!”
“天热,人就容易浮躁。”严武收好了水囊,“押镖的人辛苦,咱们劫镖的人也舒坦不到哪里去!”
“要不是看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儿上,”严启润啐了一口,“谁他娘的愿意大热天的蹲这里守着!”
帕巾子底下传来了悠悠一声,“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也不嫌燥!”
周围一瞬安静了。没有了老爷们混着汗臭味的叽叽喳喳,就剩了头顶整齐划一的蝉鸣声,惹得人心烦。
瞿飞燕兀自思忖着。
这一趟镖行得蹊跷,劫镖地点从晏都以南六百里的夷城郊外一路变更。眼下他们已经离开邕国地界进入了东屏国的领地,可要劫的镖队却迟迟没有出现。
苍鹰的鸣叫划破天际,瞿飞燕把帕巾子一掀,终于坐了起来。热浪扑面,好似跟前放了个火炉子。她叹了口气,从树荫子底下走了出来。热辣的阳光就这么无遮无拦地直接泼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苍鹰朝她俯冲,一阵猛扑过后,精准地停留在了她迎出去的小臂上。
鹰腿绑着信筒,有点烫手,里面一卷白色的纸引起了她的注意。纸上只有两个字,简简单单,但在瞿飞燕看来,上家要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都麻溜点起来赶路了!地点又改了,我们要去十茬镇。”
她身后的树荫底下,哀嚎声一片。
“今晚要在十茬镇住一晚,明天干活!”
“明日复明日。”严武率先起来了,“我看啊,明日多半也还是那个‘未必’。”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开始赶路了,还真就像是过路商队那样,方才只不过是正午当头,停下来歇了歇脚。
因为干的是劫镖的事,自打出了晏都,飞天镖局这一队人就伪装成了过路的商队,车马一应俱全,看起来有模有样。
东屏与邕国接壤的地方植被茂盛,成片的林子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东屏的北疆与邕国的南疆隔开。但由于两国都背倚滔江,水路就成了军事要塞。数百年来,他们都觊觎着彼此的沃土,因此摩擦不断。
仗要打,但老百姓的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水路不太好走,那么自然就会有人从陆路涉险。商队由此兴盛起来,两地的物资得以从陆路流通。
穿越林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须得有经验老道的靶人领路。
林子的北面有一座小镇,名为茂城。
林子的南面也有一座小镇,叫做斛城。
虽是两个国家的城池,但镇子上的人皆都干着靶人的行当,将两国的买卖搞得兴旺,乃至于如火如荼。
飞天镖局被那位从不露脸的上家一路引到了茂城。本着祖师爷“行镖不走回头路”的训诫,总镖头孔德掏了一笔银钱雇了个还算相熟的靶人,才算是把镖队整个地从邕国平安度到了东屏。
瞿飞燕觉得自己精明了二十三年,却唯独在今年傻了一回。这趟镖,飞天镖局被人一路牵着鼻子走。眼下都过了斛城,要劫的镖队非但连个影子都没有,他们还要再进一步深入东屏,到十茬镇去等消息,不可谓无蹊跷。
但这趟活儿是自家老头接的,虽然他老人家在家享清福,但临行前却把话都说得很清楚了。
这趟镖,非行不可。且这趟镖,非成不可。飞天镖局的未来,就指着这趟差事了!
上家得是多有来头,才能让他家那位在道上横行了几十载的老江湖连反抗都没有,就接了这种霸王镖书。
瞿飞燕虽是女儿家,但也并不天真,她早就觉得被人耍了,也不乐意任由那个连面都没见着的上家摆布。是以过了夷城她就派自家的苍鹰掉头往家里带信,征询老爷子的意思。而今他们来到东屏,便是老爷子的意思。
九月的东屏依旧热得跟夏天似的,就算坐着不动,都能汗流浃背。坐在马车里的瞿飞燕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
“小当家,前面就是十茬镇了。”
瞿飞燕掀起车帘子看了看,两眼无神道:“老地方,宿一夜。”
这不是飞天镖局第一次来东屏,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十茬镇。以往他们偶尔也会行镖途经此地,因此有熟路。
这个时候,镇上还挺热闹。东屏人天生不怕热,大白天的也不肯进屋里呆着,全都晒得黝黑,跟煤堆里滚过一圈似的。
严武献殷勤般顶着日头跑出去买了冰镇的瓜果,亲自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