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荷初初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随风摆荡。她垂下脑袋,看到自己扎根在泥塘里,金色的鲤鱼在自己身旁游来游去。
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朵荷花。
万物有灵,而素荷是一朵得了机缘的荷花。她长在池塘最边缘,本是条件最不好的一朵,却因为得了悉心栽培,开了花。
满池子的荷花都是粉色的,只有她一株是白色的。
她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模模糊糊的,就听到池塘边有动静,她摆了摆身子,寻声望去。
“阿娘,你瞧,这朵荷花终于开了。”几岁的小男孩在池塘边大喊着,像瞧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躺在藤椅上的年轻女子轻轻摇着团扇,笑着说:“瞧见了。阿越,别凑那么近,小心掉下去。”
“我不怕!我会水了!”被唤作阿越的小男孩倔强道,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向了素荷。
素荷吓得抖了抖身子,往后倒去。
“阿越,好好的花,你折了它做什么?”女子走近,轻轻用团扇拍拍他的脑袋。
“阿娘不是喜欢它么?我折下来送给阿娘。”小男孩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透着纯粹和可爱。
女子笑笑,把趴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用团扇帮他拍拍身上沾了的尘土,说:“荷花本就是要开在池塘里的,你折了它,它就活不成了。要一株死物做什么呢?不如让它开在池子里,自由自在的,多好。”
小男孩不懂,挠了挠头,仰着脖子看看她,又看看池子里的素荷。他伸手拉住女子的手,轻轻摇了摇,撒娇:“阿娘别生气嘛,阿越下次不会了。”
女子闻言一笑,伸手捏捏他肥嘟嘟的脸颊:“阿娘怎么会生气?快去洗手,咱们准备吃晚饭了。”
“好!”
素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远,直到进了对面的屋子,这才放下心来,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子。刚刚那一躲,差点把老腰折断。
天色渐晚,屋子里飘出了饭菜的香气。晚风将香气带远,飘到了池塘里。
原本寂静的池塘里忽然间热闹起来——
“啊,那女人又做饭了。”
“是呀是呀,每次都那么香,真是馋死我了。”
“害,咱们就别想了,给咱们咱们也吃不了呀。”
“唉,也是,要是有一天能修成人身就好了。”
……
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素荷吵醒了。她刚有了意识,浑浑噩噩的,不甚听得懂她们说话。她被旁边的一株荷花撞了一下,“哎哟”了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哎?这儿怎么有朵白色的?”
“是哎!咱们池子里第一次开了白色的花吧?”
“不会是因为长在边儿上,营养不良吧?”
接着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整个池子里的荷花都笑完了腰,挨挨挤挤地碰来碰去。
“你……你没事吧?”撞到素荷的那朵粉色荷花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素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摇头。
粉色荷花好奇地打量着她说:“你是刚刚具备神识吗?”
素荷不懂什么是神识,但她确实刚刚醒过来,想着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就点了点头。
“难怪。”粉色荷花说,“我们都已经具备神识很久了。今日见你第一次醒,颇为惊讶呢。对了,我叫豆蔻,你叫什么?”
不等素荷回答,豆蔻上下打量她一眼,笑说:“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的白色荷花,不如叫你阿素吧?”
素荷没有意见,点点头。
豆蔻开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听闻。
原来这个女子是一名医女,约莫二十五岁的年纪,却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奇怪的是从未见过男孩的父亲。所以大家猜,也许是私生子,又或者是抱来的野孩子。医女带着男孩隐居此处,一座小房子加一池子荷花,围上竹篱笆,就是一个风荷小院。医女每日带着男孩上山采药,时不时到山下的村落里出诊,山下的百姓都知道医女的好名声,时常送些米粮瓜果来,这一年年的,倒也不愁吃喝。
池塘里吵闹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安静。医女和小男孩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乘凉,一边吃饭一边看晚霞,好不惬意。
那是素荷对“岁月静好”最初的印象。
吃过晚饭,医女收拾碗筷,小男孩自己在池塘边玩耍。
他跑到素荷身边,蹲下身子。素荷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你是我阿娘种的唯一一朵白色荷花。”小男孩笑着说,“该叫你什么呢?”他稚嫩的脸上摆出苦思冥想的表情,引人发笑。
“就叫你小白吧!”他拍拍手,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素荷觉得,还是阿素好听一些。
“白天的时候,我想把你折下来,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小孩子的